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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急匆匆的,是杨淑慧追着把菜盘子和蛋羹碗塞到她手里的,人才跟被狼撵了一样,走远了。

    这是又咋了?

    花莲拉着连进门,把盘子和碗往小方桌上一放,叫成功喂娃先吃。这才揪住成贵进了成贵的屋里,“你跟你秋芳嫂子说啥了?”

    成贵扯着衣服角,“我跟我三岭哥可好了,我三岭哥跟白兰离婚,就是为了娶我的!”

    花莲:“………………”这放的是什么屁!她抬手摸小姑子的额头,“你没发烧呀!说的是啥糊涂话!”然后狐疑的打量她,“你说你跟三岭好,你俩咋好上的,在哪相好的?最近一次见面是啥时候?”

    “昨晚上呀!天天晚上我三岭哥都回来!”

    胡说!昨晚自己在家,老太太躺着,这里疼那里疼,难受了半晚上,包括小姑子都一起陪着老太太,怎么可能昨晚上见三岭。

    这要是说天天晚上,她都怀疑是谁黑灯瞎火的,钻了小女娃的房间了。

    可这一说昨晚上,她就觉得不对!小姑子怕是——癔症了!

    这就是人家说的那种神经病!

    一想到这里呀,花莲就觉得谁掐住自己的脖子里,顿时堵的慌。本来就不好嫁出去,谁知道又添了这毛病了。

    可咋就能有了这毛病呢?

    怕不是一直就觉得三岭好,搁的时间长了,心理添了毛病了。三岭第一次结婚的时候,她年龄小。谁知道偏还离婚了,之后几年又不结婚。她也正好长大了,心里大概想着,她没结过婚,三岭是二婚,这婚事说不定就能成。谁知道三岭娶回来一个更好的。

    这憋着憋着,大概心里就不大自在了。

    这事可不敢叫人知道!她先把人哄着,出去就把门锁起来了。这才把叫了成功低声把事说了,“你说……这要是出去胡说,咋办?要是搁在几年前,就凭这一张嘴,就能定人家三岭一个流氓罪,真给枪毙了,你说冤不冤?”

    成功蹲在地上,半晌才说,“悄悄的,回头先带去县城看大夫!看人家大夫咋说的?要是说这是暂时的,就是一时的想不开……那就回来关家里偷偷的治。要是说这就是疯了……那对外就说疯了吧,大不了搁在家里养一辈子算了……”

    花莲数了身上的钱,“七毛!家里的盐没有了,买些盐剩下的连路费都不够!”说着,也愁苦的蹲下,“我今晚悄悄去找小桐,她嘴紧,不会出去说的。之前就说给成才的婚事得借钱,她也应承了。我先从小桐那边拿二百……”

    成吧!

    于是,桐桐就知道了!这种情况西医上给定为钟情妄想症,就是精神疾病的一种。不过搁在农村,搁在这个年代的农村,这种病就很丢人。叫人说起来,都说这姑娘不要脸,想男人愣是把人给想疯了。

    桐桐把钱递给花莲,“你跟成功也是……够倒霉的!”哥嫂管弟弟妹妹不怕,就怕这种管不明白的!

    花莲叹气,麻烦是不嫌弃麻烦,主要是这个事吧,真的闹得人觉得不好意思见人!

    这两口子把孩子送到花莲的娘家叫帮着照看,然后带着成贵去县城瞧病去了。回来成功就没瞒着人,说了,“……以前只以为是不爱说话,谁知道竟是精神不大正常了……”

    所以,精神病说的话,都不要当真!那就是个疯子,别跟疯子一般见识。

    可能是去看病的事刺激了成贵,以前不爱说话的人突然就话多了起来,在外面拦着人就说话,但不提三岭的名字了。只跟人说,“我有个相好的,跟我可好了!天天黑了都回来……”

    黑子嫂心里就难受的,两家隔墙住着的,看的心酸的,说成功,“不该这么着!这事别言语,找个年纪大几岁的,会疼人的,好好嫁过去,这有了疼她的人,慢慢就好了!你这弄的……可咋弄呀!”

    真就是看着长起来的娃,成了这样子了。多数人心里都不太落忍!

    可成功是有苦说不出,这事要不这么办,成贵那嘴真要是说出个啥来,伤了体面人的体面,诬陷了好人,那才是造孽呢。

    大家就是觉得挺唏嘘的,觉得还是日子不好,娃儿命不好,若不然不能憋屈成那个样子。

    可人嘛,总有那不一样的!

    白彩儿大概觉得,终于有了谈资,有了不如她的人了,然后就老逗成贵,问说,“你相好的回来找你,你俩一晚上都干啥呢?”

    成贵就说,“肯定是亲嘴呢!”

    白彩儿又问,“就亲了嘴?没干其他?”

    成贵还没说话,黑子嫂气的揪住白彩儿就打:“我看你是脏了心了!你养的都是闺女,嘴上可积德吧!”

    白彩儿还莫名其妙呢,“问问咋了?说笑话呢,关你屁事!”

    这闹闹腾腾的,杨淑慧才后知后觉,这怕是跟自家有点瓜葛。先是老三家媳妇找小桐商量,紧跟着小桐就叫了花莲,再想想得早几年,凡是自家老三从巷子口过,刘家这成贵总是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之前都当时小娃娃,谁也没多想。如今再一想,怕是真是那个意思。

    这给她膈应的呀,感觉胃口都不好了!

    你说这种事,咱招谁惹谁了?!

    成贵整日在巷子里来来回回的,杨淑慧不敢叫老三家媳妇一个人呆着了。

    可这么紧张了有一个月,她突然发现,这成贵来来去去的,又开始盯老四。整天坐在金锁家门口的檐台上,把自己家看的清清楚楚的,把小桐那片地也看的清清楚楚的。

    这谁受的住呀?!

    才说要怎么干涉呢,就见自家小桐站在侧门口,朝成贵招手,“过来,给我搭把手。”

    成贵犹犹豫豫的,磨磨蹭蹭的靠了过去。

    桐桐指着墙外的葫芦架,“帮我把葫芦藤给绑上去吧,我够不着。”

    成贵左右看看,然后安安静静的蹲在边上搭葫芦架。

    桐桐看着姑娘,长的圆盘脸,可能是打小没妈教,很不会拾掇自己。脖子上和手上,黑皴皴的。她喊金明明,“去把咱家的香皂和洗发水,取两盒新的来。”

    金明明便取了来。

    一共只几个葫芦架,这姑娘帮着搭建好了。

    林雨桐把东西递过去,跟成贵说话,“姑娘家,先要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只要干干净净的,谁瞧见了都觉得稀罕。这是我送你的,你拿回去烧一锅开水,好好的洗个澡。贴身穿的衣服,得天天换,自己洗了,在你房间的窗口见太阳的地方晾晒好。替换着穿!你洗干净了,我教你梳头发。”

    成贵瑟缩的伸手,从一只白嫩嫩的手里接过这些东西,然后欢天喜地的回去了。

    第二天早上再来,看起来就干净多了。衣裳还有些潮湿,怕是昨晚洗了,今儿不等干透就又穿出来了。头发披散着,毛毛躁躁的,拿着半把满事黑垢的梳子,在门口探头探脑。

    林雨桐带她去侧门,拿了小板凳叫她坐。又叫金明明取了一把新梳子,这才给她慢慢的整理头发,“……梳子脏了很正常,给泡在水里,脏东西泡软了,你用刷子刷一刷,就干净了。若是找不见梳子,扫帚也行!扫帚上面是干净些的,你用梳子梳上面,脏东西也能下来。再一清洗,梳子就干干净净的。看见一点黑就洗洗涮涮,就看着总也是新的,干净的。”

    她说着话,叫金明明举着镜子,“头发尤其要整齐!你的头发又黑又亮,不管是编成两个辫子,还是编成一根辫子,都好看!今儿我教你辫,先编成两根,方便你看。”

    真给编成了两根辫子,拉到胸前来。再用皮筋给绑住,取了两根红绸子给缠上,利索又鲜亮。

    桐桐端详了一遍,又接了镜子叫成贵自己看,“是不是很好看!比咱村很多的小媳妇大姑娘都好看。”

    成贵对着镜子抿嘴笑,脸都红了。

    桐桐把梳子镜子还有扎头发的东西都送给她,“回去慢慢学,扎的不好没关系,天天梳头,要不了几天就熟练了。三天洗一次头,多淘洗几次,头发就可好了。天天把头发梳透,多用梳子梳通,能通头上的经络。”

    然后成贵就天天洗澡,三天洗头,天天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之后成贵再出来,桐桐就问说,“成贵,家里的院子扫了没有?”

    成贵早起便扫了院子再来,桐桐教她做鞋。纳鞋底,做鞋面,布鞋做的好看了很好看。然后桐桐带她上家里,“一个家里干净不干净,两个地方特别要紧。一个是厨房,厨房干净了,吃到人嘴里不怕生病。二一个是厕所,这个地方干净了,有个啥病菌不传播。”

    把花莲看的惊奇的很,这小姑子半夜不睡着,搁在厨房里洗啊洗的,连厨房的抹布都用草木灰洗的干干净净的晾在厨房里。

    早起上茅房,里面也是干净的,边上堆着草木灰,用完旱厕直接用草木灰覆盖。成功解手完直接出来,成贵就靠在门边,死盯着不放。把成功吓的重新回去,把用过的厕所收拾干净。

    之后桐桐又给教,说是人一半的时间都在卧室。柜子里得收拾齐整,衣服分季节放好。被褥得叠起来,铺的整齐。若是脏了,要选天好的时候定期的拆洗。

    然后花莲就发现,她下地回来,家里的卧室整个都乱了。炕上铺的全给揭起来了,不管被子还是褥子或是冬天的棉衣,都给拆洗完了。

    这问题是,晚上盖啥?

    算了,盖上被套凑活吧!这在家里这么折腾,总比出去疯好多了吧。

    但是黑子嫂却觉得成贵是慢慢好了!人要是忙这些事的时候,有多少时间是想东想西的呢?便是癔想里有那么一个相好的,但这也没有妨碍谁。

    真就给把那穷家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每天早早就起来,把她自己收拾利索,把她的房间收拾利索。从前院收拾到后院,厨房和厕所都收拾的一尘不染。等哥嫂下地了,把哥嫂的屋子也给收拾了。

    林雨桐又给了她一套铺盖,“老人的铺盖怕是不能用了。拆洗不出来,干脆扔了。家里有孩子,老人埋汰了,对娃也不好。”

    可能这老人着实是把孙子们坑的不轻吧,成贵回去没有把新被褥给老人,而是把新被褥留给俩孩子用,从哥嫂那边拿了旧的给老人用。她把后院的房收拾了一间,里面刚盘了一个小炕。她知道,那是哥哥给自己用的!之前她偷听见了。说是自己疯了,要是关的话,关在后面,怕妨碍给二哥结婚。

    她把奶奶挪到后面这窄炕上,离孩子远。半夜再喊也不会惊到侄儿。然后把老太太尿湿过的东西都烧了。把住过的房子用石灰水重新撒了一遍。

    然后磕磕巴巴的会跟林雨桐沟通了:“……怕相看二哥,人家看见了不愿意嫁……”

    这是正常的思维模式!

    林雨桐就笑,“回头叫你哥给后头的房子盘个炉子,冬天烧暖和,其实住哪都成。你想的很好,家里有不能动的老人,就是很耽搁说亲。这是家里幸亏有你,能帮着照看老的,小的,你大嫂老是夸你,说是家里没有你该咋办。我就说,再是离不了你,可这么能干的女娃,想求娶回去当媳妇的人多着呢。再留就耽搁你的青春了!一个人的青春就这么几年,回头该老了。可不能这么自私!你嫂子还怕给不起你嫁妆。我就说,嫁妆多一点,少一点,都没关系。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你学啥都比别人快,别的女娃从六七岁开始学,学到出嫁,都没学利索。你看你才学了几个月,咱巷子里谁家有你家干净,谁收拾的有你利索?这么聪明的人,将来啥挣不来?”说着,就试探的问,“你想找个啥样的,介意不介意跟我说说。”

    成贵明显一愣,而后又迷茫了一瞬,才又脸一红,“想找个又力气干活,长的不丑……家里没有人嫌弃我的!”

    杨淑慧偷偷听了一耳朵,就慢慢的退回去了。成功说成贵疯了,大家都拿成贵当疯子,只桐桐好言好语的,从不拿成贵当疯子。她耐心的说,耐心的教,其实要是不知道的人,谁也不能说成贵是个疯子。

    说到底,不过是钻了牛角尖了。自己不利索,就老臆想够不到的。等她自己利索了,她先接纳了她自己了。发现她自己没那么糟糕,于是,就学会面对现实了。

    所以,她提出的这个条件,真的是比较合适的。

    桐桐从一个大夫的角度也认为成贵是好转了。她叫成贵帮着摘豆角,然后叫她围观怎么做酸豆角,又跟她说话,“……你想的很好!家里没人嫌弃……其实是想着没公婆最好,家里没有人指摘你,是不是?”

    成贵点头,帮着来回提水。

    “也不是找不到的!”林雨桐就说,“除了长了不丑,还得是个心好的人。两个心好的人,就能过的不差,对不对?”

    嗯!

    林雨桐就问她,“那我就留意了,给你找个壮壮的,长的不丑,有力气干活,心善,偏又无父母帮衬的小伙子!这种小伙子没人疼,你得疼人家,人家也会疼你……”

    成贵红着脸抿嘴笑,很不好意思。

    林雨桐又跟她说,“不要在乎人家背后说你啥,谁背后都有人说呢。她们在背后说我懒,说我馋,我都知道!你看我就没有生气!还有人背后说白彩儿不正经,你看白彩儿在意了没有。便是你大嫂,其实挺好的人,你也知道,她们背后还是说她鞋底光,是不是?”

    是的!

    “有人被骂蠢,有人被骂傻,有人被骂疯……其实,真不一定都对!我不懒,也不馋,对吧?你大嫂其实是个热心人。就是白彩儿,咱也知道,她可恨但也可怜……”

    “我知道了,谁再骂我是疯子,我就不搭理。她骂的不对,我知道我不疯!你也知道我不疯。”

    对嘛!就是这样的。

    这些话听的杨淑慧心里酸的不行!就觉得自家小桐的心真软,心真好。又觉得成贵这孩子可怜的呀!

    她把这都记在心里,没半个月,在娘家那边的村上,找到一户合适的对象。

    小伙子二十六了,是六零年村里来了一个讨饭的孕妇,挺着大肚子,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把孩子生到村里的牲口棚里了。这孩子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那时候谁家也养不起一张嘴,这家养一天那家养一天,后来大队出面,给送到五保户人家。结果孤寡老太太帮着养了十年,老太太也死了。这娃就成了孤儿!那时候是集体,大队上给分口粮,娃一个人过日子。现在还是一个人,也没人给操持。

    杨淑慧就把情况给人家小伙子说了,要是能接受,你好好的对人家姑娘,人就是痰迷心窍了,不是真疯的啥也不知道了。

    小伙子孤苦伶仃的,听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应承了先见见。

    这不是就来了,林雨桐打发小伙子和成贵去自家的地里锄草,叫两人有空档说话。干了一晌活,两人回来都红着脸,你不敢看我,我不敢看你。

    这就是成了呗!

    四爷回来的时候,还看见桐桐在教成贵做饭。他抬手摸了摸闺女的脑袋,问孩子说:“知道这是为什么不?”

    金明明摇头。

    四爷就跟孩子所,“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自己和桐桐一路走来,且能一路走下去,最要紧的便是桐桐心里的这一份善!

    世间的任何疾苦,她从来不会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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