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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你敢对长辈无礼?”

    “我、我……”朱高煦跋扈惯了,忘了场合,父亲一叱,心虚胆怯,面如土色。

    “四哥不必生气。”朱微叹一口气,“高煦说的没错,方才那些话,都是我胡思乱想罢了。”

    “十三妹!”徐妃笑道,“我知道你宅心仁厚,不忍见人受苦,更不愿皇家内讧。可你也看见了,树欲静而风不止,陛下一意孤行,非要将诸王置于死地,先燕后宁,那是确定无疑的。两家若不联手,只会被朝廷各个击破。你只有宁王一个同母哥哥,真的忍心看他重蹈湘王和周王的覆辙么?”

    湘王自焚,周王被囚,朱微想到二王惨状,哆嗦一下,内心悲苦无助,掉头看向乐之扬,流露询问神气。

    “事已至此,骑虎难下!”乐之扬说道,“宁王如果尊崇朝廷,要么如谷王、辽王一般弃军南归,要么挥军进逼松亭关,与朝廷夹击北平。可他按兵不动,朝廷一定认为他有异心,灭了燕藩,下一个就轮到他了。大宁孤悬塞外,朝廷不必用兵,只要断绝补给,大宁也会不战而亡。”

    朱微不觉动容,咬着嘴唇,仍不做声,只听乐之扬又说:“王爷的计谋气魄极大,可有一个麻烦,倘若宁王不肯南下,或是朝廷先行一步攻破北平,那时王爷丧失根本、岂不任人宰割?”

    “富贵险中求!”朱棣漫不经意地道,“自古以弱胜强,谁能不冒风险?所谓王者不死,天命在我,一切无虞,倘若天命在彼,那也无可奈何。”

    “王爷想得通脱!”乐之扬叹一口气,“在下无话可说。”注目看向朱微,小公主眼眶含泪,胸口起伏,口唇微微哆嗦,挣扎数下,终于说出话来:“好!我去!”

    朱棣一愣,狂喜不禁,腾地站起身来,拱手道:“十三妹深明大义,先受为兄一礼。”作势要拜,朱微慌忙将他扶住,惨笑道:“四哥,你不用谢我,这件事,我也不知是对视错。我若不去,你和哥哥必定遭殃,我若去了,又会打更多仗,死更多人,留下更多孤儿寡母,唉,我……我……”泪如走珠,夺眶而出。

    燕王抿着嘴唇,脸色阴沉,两个儿子也不以为然。徐妃默然微笑,不置可否,只有乐之扬明白朱微心中煎熬,说道:“公主殿下,我陪你走一趟!”

    燕王微微皱眉,尚未出声,朱微抹泪道:“不,叶帮主的伤还痊愈,你留下来照看她好了。”

    乐之扬欲言又止,徐妃忙说:“十三妹说的是,燕王一走,群龙无首,守住北平,还得仰仗足下。”

    乐之扬暗生疑窦,可不待他细想,朱棣又笑道:“乐老弟,这些日子马不离鞍,剑不归鞘,耽误了你和公主的大事。今日我许诺,待我回来,打退敌军,立马举办婚事,让二位名正言顺、喜结良缘。”

    这几句话有如纶音,朱微又羞又喜,禁不住将头埋在徐妃肩头,徐妃抚摸她的秀发,笑盈盈看向乐之扬。后者却是发怔,他与朱微身份悬殊,换了太平之世,休想堂堂正正迎娶公主,而今皇族内争、乱世再起,乐之扬屡立奇功,已是燕藩上下的大功臣,此时迎娶朱微,倒也名正言顺。这件事虽在意料之中,燕王当真说出,乐之扬仍觉心神摇荡,只觉是耶非耶、难以置信。

    忽听燕王咳嗽一声,乐之扬回过神来,面皮发烫,朱棣瞅了瞅他,笑道:“事不宜迟,朝廷兵马将至,我们今日就须前往大宁。”

    “好!”朱微起身道,“容我收拾一下,更与叶帮主告辞。”

    她转身进屋,出来时双目微红,眼角泪痕犹存,寝宫门前人影晃动,惊鸿一瞥,倏忽不见。

    出了王府,朱微上了一辆马车,乐之扬骑马相送,从北门出城,忽见一支人马等候在前,铠甲鲜明,一望无尽,粗略估算,约有万数。

    乐之扬暗自纳闷,细看军容,杀气浮动,不似护卫之师,倒像决死之士。朱棣看出他的疑虑,说道:“大宁地处塞外,常有鞑虏出没,本王得到消息,元人颇有异动,不可不防。”

    乐之扬半信半疑,只觉朱棣所言不尽不实,当下说道:“诸军北上大宁,北平空虚,兵少将寡,如何抵挡朝廷?”

    “这也是无可奈何。”朱棣苦笑,“若无宁王相助,我便留在北平,众寡悬殊,早晚也是瓮中之鳖。”

    乐之扬道:“人马太多,会否引来宁王误会?”

    朱棣目光闪动,忽而笑道:“宁王心思莫测,万一心血来潮,抓了本王向朝廷邀功,那又如何是好?我带人马,不过防身而已。”

    此话颇合情理,乐之扬转念一想,朱棣时下有求于宁王,与之交恶,势必背腹受敌,朱棣并非愚笨,理应不会出此下策。

    思索间,忽见马车窗帷拉开,朱微的面孔微微晃动,当下纵马上前,两人隔窗对望,心中难以描画。朱微眼眶泛红,忽地轻声说道:“我去了,你等我回来!”

    “好!”乐之扬按捺不舍,“塞外风寒,你保重身子。”

    朱微点了点头,双眼忽又潮润起来,只怕哭出声来,猛一咬牙,拉上窗帷,蜷成一团,眼泪到底流了下来。

    车轮滚滚,马蹄雷鸣,大军徐徐引去。乐之扬立马城下,不胜怅然,直到人马消失,方才还过神来,掉头一瞧,朱高炽引着几个亲兵在城门前等候,当下拍马回城,两人联辔而行,均不说话。朱高炽愁眉苦脸,气氛甚是凝重。

    回到王府,朱高炽邀请乐之扬进餐,数杯下肚,忽而叹道:“父王看得起我,让我留守北平,留下的兵马却不过两万,多是老弱病残,李景隆一到,北平城恐怕撑不了几日。”

    乐之扬心头一动,问道:“王爷此去,是否要攻打大宁?”

    朱高炽看他一眼,犹豫时许,说道:“十三姑若能说服宁王,一切好说,但若谈不拢,恐怕难免一战。老实说,父王用兵,神鬼莫测,我这个当儿子的,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好比这个节骨眼儿上,丢下北平,前往大宁。万一北平城破,大宁守军又没到手,父王进退失据,岂不成了无主的孤军?”

    乐之扬心中大乱,燕王孤注一掷,不成即败,到了紧要关头,兄弟阋墙也未可知,那时朱微夹在两个兄长之间,又该如何自处?北平城精兵尽失,空虚莫名,李景隆百万大军压境,岂非以石击卵?虽知道燕王造反凶险,然而危急至此,倒也出人意料。

    乐之扬定一定神,问道:“道衍和尚呢?”

    朱高炽一愣,说道:“大师跟父王在一起。”乐之扬听了,稍稍放心,道衍智计了得,善于折中,或能化解双方危局,不至于手足相残。

    朱高炽喝一杯酒,闷闷说道:“道衍大师临走时还说,守城若有疑难,可以向你请教。但不知时下情形,乐先生有何妙方?”说着抬眼望来,大有期盼之意。

    乐之扬说道:“我有几斤几两,世子不是不知道。单人只剑,我还能在阵中杀几个来回,说到将兵临阵,北平城的将官胜过我的不知多少。至于守城御敌,更是一窍不通。世子放心,真到危难关头,我一定尽己所能,与北平城同存共亡。”

    “同存共亡?”朱高炽哆嗦一下,举杯一饮而尽。

    乐之扬见他身为守城主帅,意气消沉,倘若大军压境,北平城凶多吉少。乐之扬心生忧虑,然而不擅军事,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奇谋妙计。

    朱高炽大喝闷酒,乐之扬枯坐无味,告辞出门,在冷风中伫立良久,忽而想道:“落先生深谋远虑,今日形势,他必然有所料及。”

    待到夜深,乐之扬更换劲装,来到藏宝宅院。谁想大门紧锁,敲了几下无人应答。乐之扬看看无人,翻身跳入院中,扫眼望去,大吃一惊,院子里满地狼藉。墙穿屋破,俨然飓风扫过。仔细查看,破损处多为内家掌力击穿,墙壁、柱子上布满剑痕,轻飘流利,一看就是“飞影神剑”的手笔,一颗心登时高高悬起,环顾四周,不敢出气。

    片刻不闻动静,乐之扬巡视四周,发现剑痕附近溅有一溜血迹,血色苍黑,粗略估算,打斗当在数日之前,中剑者必是西城弟子。乐之扬心急如焚,找遍宅院,宝藏痕迹也无,早已不知去向,看这情形,只怕落到了云虚手里了。

    忽听脚步声响,来自远方屋顶,轻盈迅疾,直奔宅院而来。乐之扬轻轻跳上屋梁,缩成一团,藏身暗处。

    两道人影捷如猿猱,落在庭院。借着星月光芒,乐之扬看清二人,一是施南庭,一是杨风来,两人不出一声,只是东张西望。过了半晌,杨风来粗声大气地说:“老施,没人啊!”

    “奇怪!”施南庭闷声说道,“我明明见有人翻墙进来。”

    “或许是梁上君子,偷鸡摸狗。”杨风来说道。

    “不对!”施南庭摇头,“寻常蟊贼可没有那等身手。”

    乐之扬沉思一下,纵身跳下,笑道:“二位尊主,久违了。”

    二人应声跳开,死死瞪着乐之扬,施南庭惊讶道:“是你?”乐之扬笑道:“是啊!”杨风来脸色一沉,厉声叫道:“你怎么在这儿?”

    “这儿住了几位故人。”乐之扬漫不经意地道,“我来拜会他们,谁知道却是这副光景。”扫视四周,不胜疑惑。

    施南庭和杨风来对望一眼,均是惊疑不定,施南庭沉声道:“你认得八部之主?”

    “认得!”乐之扬笑道,“你知道他们上哪儿去了?”

    那二人脸色难看,杨风来哼了一声,冷冷说道:“我哪儿知道?”乐之扬指着剑痕,说道:“这是谁留下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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