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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怎么换成老东西去控制飞船?”

    “他也很想去看看祖星现在是什么模样。”菲利浦的语气严肃认真起来,“联邦加上帝国,只有他在那边生活过,有回忆。”

    许乐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笑了笑,不再多想什么,寻找自己最珍惜的回忆是每个智慧生命最重要的权利。

    “我只是担心,老东西把宪章网络还给你,以你现在这种轻佻性子,还有没有能力管好那些琐碎枯躁的工作。”

    “这有什么琐碎枯躁的?”

    菲利浦哈哈笑道:“乐乐那个老家伙一直不肯带你玩,我带你玩啊,找个时间咱俩并网,然后我帮你轻松地一统宇宙!”

    许乐恼火回应道:“那种破事谁愿意干?”

    菲利浦明显怔了怔,然后尴尬回答道:“我看你亲生父亲亲生姐姐还有最好的朋友以前好像都挺喜欢干。”

    于是轮到许乐感觉尴尬,转而疑惑问道:“你今天声音怎么回事儿?感觉像是吸了吸了氛气的人类。”

    菲利浦在他脑海中咳了两声,带着丝诡异的羞涩味道说道:“在接手宪章网络后,我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许乐被这声音弄得有些头皮发麻,问道:“什么决定?”

    “我决定从今天起叫许飞。”

    “挺好,小西瓜知道后肯定很开心。”

    “我不是为了她改的名字。”

    “那是为了谁?”

    “当然是为了你!”

    “啊?”

    “不明白?”

    “确实不明白。”

    “我所说的艰难决定就是,从今天起我决定成为一名女性。”

    话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位穿着黑色礼裙的女管家,女管家正在极不自然习惯地拉扯着裙装,想要将肩带调整的更合理一些。

    许乐看着她那张只可能存在于想像中的甚至比简水儿还要完美的容颜,看着她那只可能存在于想像中的甚至比商秋更加诱人的玲珑身躯,震撼地唇舌发涩,半天后才想起来问道:“为什么?”

    女管家可爱地扶着腰,妩媚说道:“谁让你老是说人家总是自称老娘算不上男人,谁让你们给我取了个叫许乐的女孩儿名字!横!”

    许乐沉默片刻后回答道:“这确实是你的自由。”

    女管家微微一笑,然后深深鞠躬,用纤细的声音说道:“其实只是因为我觉得,生命真的很美好,所以我想用用别的方式来体会一下人类所认为的生命中最美好的部分,还请请多多指教。”

    许乐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惘然失措问了出来:“你疯啦?”

    邹郁疑惑望着他,问道:“你怎么了?”

    这段发生在他脑海中的对话,没有任何人知道,但对于神经第一粗的许乐来说,依然像被是无数道闪电劈中,被雷的外焦里嫩。

    面对邹郁的疑问,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平静下来,指着远处驶来的车队情绪低落说道:“小西瓜过来了。”

    邹郁微微摇头,说道:“看见这个小祖宗,难怪你要呐喊。”

    ……

    ……

    向首都郊区银河公墓驶去的黑车中,许乐看着像无尾熊般抱着自己胳膊死不放手的钟烟花,无何奈何皱眉说道:“你已经是大姑娘了,能不能懂事些?听说你刚参加完新总统的就职典礼,当着李疯子的面就把流火揍了一顿?”

    “怎么?你这个当爹的心疼?”钟烟花抬起头来,看着前排的邹郁问道:“郁子姐,你要说声心疼,我以后就不揍。”

    邹郁面无表情回答道:“你们小孩子的事我不管。”

    钟烟花看着她鬓角那朵红花,不知道低声咕哝了几句什么,在许乐身周的这些异性当中,不知为何她最忌憧邹郁,大概是因为对方总是那般媚丽动人,偏气质又是清清淡淡,往往只需要一句话便能把自己的试探攻击全部化为无形。

    “继续说打人那事儿,不要转移话题。”许乐训斥道。

    “邹流火他欠打啊哥,那小子仗着疯子是他干爹就在会场里四处招摇卖狠,你说他才多大点儿?卖个萌也就罢了,居然卖狠,还卖到姑娘我头上来了!”

    “那小子也不想想,我亲爹是疯子干爹,我哥你是他户籍本上的亲爹,无论从你这边论还是疯子那边论,我都是他干姑,他居然敢在我面前犯浑,那不是找抽是什么?”

    许乐说道:“在外面该管教的时候你确实应该管。”

    钟烟花发现他这时候好像有些情绪不宁,这可是非常罕见的现象,不由压低声音疑虑问道:“脸色不大好看,出了什么事了?”

    许乐思考片刻后,看了一眼前座的邹郁,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道:”菲利浦坚持要我们喊她许飞。”

    “挺好啊,我取的名字。”

    钟烟花轻声得意说道:“咱们的小女孩儿终于长大成人了。”

    听到她的反应,许乐微涩一笑把她口中小女孩儿的话转述完整。

    片刻死寂后,钟烟花愤怒地从座椅上蹦了起来,尖声叫道:“她疯啦!居然敢跟我抢人!”

    前排邹郁回过头来,看着这对今天格外古怪的兄妹,蹙起了眉头。

    ……

    ……

    很多年后,那艘经历了无数险境的飞船,终于抵达了星图最终指向的祖星,抵达了那颗由蓝海青林白云组成的美丽星球。

    比出发时更加破烂的黑色飞船破开大气层,依循探测设备的指引,降落在海畔一座高山上,这座高山非常奇特,临海一面晶莹光滑一片,有如整块玉石,明显是被某种极端高温瞬间融化而成。

    黑色飞船里走出三个穿着厚重防辐射服的人,他们小心翼翼地踩在了山顶的岩石上,最后一辆自行探测车嘎吱嘎吱驶了出来。

    自行探测车迅速完成微粒采集分析,然后响起老东西机械的声音:“警报:此地辐射值严重超标,会直接导致死亡。”

    “死就死吧,我难道还能活着回到上林?就算想回这艘破船也没能量飞回去了。能够亲眼目睹祖星的画面,能够看到这么美好的景致,能够死在这里,还有什么遗憾?”

    其中一人直接摘下了头盔,正是大叔封余,然而随着岁月的流逝,当年仿佛永远不会变老的那张脸,此刻已经是沧桑不尽。

    身旁的帝国大师范也毫不犹豫摘下了头盔,当年那张俊美无双令所有雄性动物妒嫉的面容,也已经多了无数道皱纹。

    他大口呼吸着山顶的空气,感慨道:“我和你们两个人不一样,这个星球不仅仅是人类遗民的祖星,更是我花家先祖的故乡,能够呼吸一口真正故乡的空气,我想先祖都肯定会为我感到骄傲。”

    邰之源没有脱下头盔,他用虚弱的声音提出自己的疑问:“我始终就在想,既然你家先祖能够在祖星生存,那说明现在的祖星已经能够适合人类生存,那为什么辐射还这么严重?”

    “对啊。”大师范蹙眉说道:“我已经裸露在辐射中这么久,还呼吸了这么多口空气,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封余大叔望着那台自行探测车,冷冷一笑说道:“那就只可能有一个结果,那台废物电脑又算错了。”

    自行探测车内响起老东西机械而毫不示弱的声音:“如果没有废物电脑,只凭一个自称天才的废物指引,我们永远无法抵达这颗星球,同时我想提醒你,你被我驱赶了数十年,实在没有太多资格在我面前骄傲。”

    “你有本事就逮住我啊,废物电脑。”封余大叔嘲笑道。

    很明显,在漫漫宇宙航行过程中,飞船上充斥着这种刻薄敌对的讨论,所以无论是帝国大师范还是邰之源都没有任何反应,说起来用整个生命去抗争宪章光辉的封余,人生最后的时光竟然是和宪章在一艘飞船上共同度过,命运的安排确实很奇妙。

    邰之源脱下了头盔,然后缓慢的解下防辐射衣,他的头上华发早生,身体极度瘦削,以现在虚弱的身体想要完成这些动作都极困难,然而他依然像是朝圣般慢慢完成,然后向着山崖边走去。

    “真的很奇妙。”

    他望着山崖下方开阔的海面,迎着海风尽情地呼吸着,喃喃说道:“我不但没有感觉到痛苦,反而觉得很舒服。”

    “因为我也有相同的感受,所以我确认小家伙你不是在回光返照。”封余漠然说道。

    老东西用机械声音解释道:“也许那是因为你也快死了。”

    帝国大师范咳嗽着阻止封余把那辆自行探测车推入山崖下进行海葬的强烈冲动,喘息着说道:“你们一个活了差不多一百岁,另一个得活了几万岁,能不能不要天天像小孩子那样吵架?”

    自行探测车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道:“这里的辐射确实有问题,强度非常大,但好像对人体没有什么伤害,相反……好像还很有好处,你们可以尝试仔细体会一下。”

    封余缓缓闭上双眼,大师范闭上双眼,然后两个人睁开眼睛,流露出震惊不可置信的神色,几乎同时说道:“是真气!”

    对于他们来说,这片山顶仿佛浓罩在充沛的真气之中,几乎只是瞬间,他们就感觉苍老的身躯内重新充满了力量,那种鲜活的令人感动的生命味道随着湿润的海风滋润着每一颗细胞。

    就连邰之源都感受到了,他眯着眼睛望着自己不再颤抖的双手,发现大脑里不时剧痛的神经放电现象,竟然得到了极大的好转!

    老少三名旅客缓慢走到山崖旁,望着开阔的海洋,望着远处飞翔的海鸟,望着更远处星星点点刚刚驶入眼帘的船帆,不禁被那股自然的鲜活气息带来的感触湿润了眼眶。

    大师范流着眼泪赞美道:“生命啊!你多美好,请你停一停!”

    自行探测车里再次响起老东西机械的声音:“这是席勒的诗。”

    忽然有另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浮士德,歌德。”

    三人愕然回头,大师范望着声音响起处,身体剧烈颤抖然后僵硬,啪的一声直接跪倒在地痛哭难止。

    山崖那头坐着位少年,不知道他何时出现在这里,感觉他又仿佛永远就坐在这里,他身上穿着件剪裁简单,却颇具古意的黑衣,脸上蒙着一块黑布,蒙住了这双眼也蒙住了这天。

    ……

    ……

    很多年前的那辆黑车,缓慢驶过联邦宪章广场,看到五人小组的仿古铜雕像,看到军神李匹夫的雕像,然后去到星河公墓。

    在沈老教授墓前放一束白菊,许乐提着一瓶酒走到施清海的墓前,他静静望着墓下那个流氓公子,忽然开口说道:

    “自从你死之后,我就很少喝别人递过来的酒水,你当时如果不贪那一杯该有多好,现在我们还可以一起喝酒。”

    他打开手中的文俊布兰迪一号,缓缓倒进墓碑前的泥土里,微笑说道:“不过如果不贪杯你也就不是施公子了,也不知道你在那边过的好不好,我多给你倒些酒,记得再也不要偷人酒喝了。”

    邹郁和钟烟花走了过来,分别站在他的身旁,钟烟花想挽他的胳膊,却被他不经意间避开。

    钟烟花轻哼一声,蹲下来望着墓碑上那张漂亮的脸,幽怨喃喃说道:“公子哥,你这个朋友真是个禽兽不如的家伙,如果你还活着我肯定找你当男朋友,哪还轮得到他啊。”

    邹郁摘下鬓间那朵鲜艳的红花,轻轻放在他的墓碑上。

    许乐看着她的侧脸,想起当年那些难以忘怀的往事,忍不住微笑着说道:“现在想起来,流氓的枪法真的挺准的。”

    “我不习惯听这些无聊的笑话。”邹郁说道。

    许乐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一般都说什么。”

    “我和他只有在宪章广场上一起过。”

    邹郁沉默片刻后,平静说道:“当时和他在广场上走的那截路真的不长,可惜的是,我明明知道他想要听我说些什么,我却因为奢望能够把那条路拉的再长些而始终没有说。”

    钟烟花从墓碑旁站了起来,静静地看着这两个人,忽然轻轻叹息了一声,许乐始终没有沉默无语,然后转身离开。

    “我终于知道他最喜欢的人是谁了。”钟烟花望着她说道。

    邹郁看着被山风从墓碑拂落、落在泥地上的那朵红花,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熊临泉到了,顾惜风到了,珠儿到了,猴子到了,江锦到了,老胡重叠了,史航到了,坐在轮椅上的文西被萧十四妹推上了山,白玉兰到了,所有活着的人都到了,于是七组到了。

    从口袋里掏出两包蓝盒三七,许乐挨个给队员们发烟然后认真点燃,众人看着面前的七组牺牲队员墓地,抽着烟议论将来自己应该挨着谁埋着,谁睡觉时喜欢打呼噜。

    许乐抽了口烟,看着烟雾缓慢消散于眼前,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

    ……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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