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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主考阵营,一筐的卷轴被抬到了三人跟前。我举目四顾,倒是遇着了对我表示鼓励的眼神,刑部撒尚书与大理寺杜正卿,这时他们二人倒摒弃偏见了。六部尚书与侍郎或中立或三方押宝或视线只在太师一系,倒没有一个对我特别表示的。三品以下朝官,更加没有。地方上的官员,离得太远,看不清,他们终究左右不了什么。我大概看明白了情势,看来奢望点到即止就吃饭也浮云了。

    为了以示公正,郑太师、萧丞相、楚学士各自取出一支卷轴,并排搁到桌上,再由我们上前抽取。仲离叔棠吸取教训,再不与我当众争抢,都长幼有序兄友弟恭地等我上前先选。

    我一边在心里想着,少傅你究竟有没有想到我会落到这个地步,一边磨蹭上前,随手抽了一支,到一旁默默打开。

    ——就两个字,其中一个我还不认得。

    仲离叔棠也都抽取了,我注意到他们看到题目后都是放心释然的表情。

    郑太师一派慈祥地看向我:“太子殿下,请开始答题吧。”

    ☆、第23章元宝儿知道凶手是谁

    满朝均瞩目于我。

    我在沉吟着。

    楚学士捋须等待,萧丞相面目不定地凝望我,郑太师慈眉善目注视着我。

    我将视线转向龙椅上的父皇,他也紧张地看着我。我该如何对他说,虽然这卷轴上的两个字我只认识一半,但也十分确定不是父皇事先命人获取考题并连夜揪起翰林院学士们答题给我背诵的内容相关。

    此际我庆幸地想,幸好没有背那些玩意儿。不知现在装旧伤复发,还来不来得及。

    郑太师好像看出我的心思,眼里带笑地往我周身扫视一圈,等着我装晕倒之类。

    我看向仲离和叔棠,和声对他们道:“弟弟们先请吧,不过要是还没有想好答案的话就算了。”

    仲离立即不服气接道:“我当然想好了,这有何难?”旋即便将他的题念出:仁政。接着便开始旁征博引仁者爱人孔孟之道,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听得满朝大臣赞叹,更是博得楚学士和萧丞相的格外青睐,郑太师更是得意。

    我在一旁唏嘘听着,觉得这根本就不是我的错,少傅从来没教过我这些内容,父皇也没有。

    赢得满堂赞扬的仲离趾高气扬瞟我一眼,再故作低调地收敛起来,站一边。

    轮到叔棠时,虽然回答不如仲离流畅,但也颇显学识。

    最后还是轮到我了,所有人目光都凝聚过来,或明或暗都期待着什么。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我顶着各方期许,站到了中间,将手里的卷轴题抛进了太师脚边的篓筐里,转身面向众人:“孤、孤以为,学问是用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才是大道,是不是,楚学士?”殷切看向三位考官中最德高望重的翰林院大学士。

    楚学士没防我有此一问,愣怔刹那,“啊,殿下所言,这是自然。”

    我接着问:“那小道是什么?”

    楚学士顺着我道:“学问之小道自然便是胸有点墨就自满狷狂卖弄人前,既连修身也遑论不及,又何谈齐家治国。”

    我若有所悟,点点头:“喔,原来是这样。多谢楚学士教诲,元宝儿记住了,一定不卖弄不自满。”

    萧相咳嗽一声,楚学士未有反应,倒是郑太师脸色不太好看。

    仲离脸上自然也是五颜六色,咬了咬嘴唇,不由愤慨道:“谁卖弄了?既然是考题,自然就要把自己知道的都答出来,你答不出来何须找这些借口埋汰别人。连基本的书都不读不记,你怎么做储君,怎么治国平天下?别说齐家了,就连修身,你都做不到!”

    郑太师脸色顿变,呵斥他道:“住口!太子学识如何,岂容你胡乱指摘?你即便答得比别人好,你用功了,谁又不知道么?人家埋汰你,你就不能忍一忍么?这不也是基本的修身?口业不修,谈什么修身?!”

    仲离低下头,垂泪:“孙儿知错了。”

    楚学士愕然了,向萧相投去诧异的眼神,萧相无奈地回他一眼。余下群臣也都神情各异,隐隐还有窃窃私语声。

    我爹他老人家脸色非常不好看,哼了一声:“朕方才才说的长幼有序兄友弟恭,转眼就是耳旁风了么?仲离,你背的仁者爱人,于你言行里,哪里可有半点仁的影子?谁配不配做储君,朕说了不算,大臣们说了不算,你说了才算,是么?”

    仲离惊恐跪下:“儿臣,儿臣不敢!”

    郑太师面色一沉,正要说话,我爹又冷声呵斥道:“元宝儿!”

    我双腿一屈,果断跪下:“元宝儿在。”

    “明知今日考核对答,你不对不答,莫非还认为自己做对了?别说学问大道了,即便是小道,你能姑且做给朕看看么?”

    我喏喏道:“可是少傅教导过儿臣,学问不能挂在脸上和嘴上,即便自己有八斗之才,也不该为了得到他人夸奖就忘我地炫耀,应当把自己的八斗之才归入大海之中。愈是显得自己渺小,愈是容易窥得大道,若是成日里都把才学挂在脸上,给别人看,那反而是没有学问只得一知半解,却急于想从别人的称赞里找到自己的价值,那是多么的可悲啊。”

    一席话说完,楚学士捋须表示赞许,萧相一副年老体迈听不清的样子。

    郑太师眼含讥诮,“姜少傅说过这话?据老朽所知,西京姜冕自恃才比管仲乐毅,号称天下才共一石,他独得九斗,自古及今共用一斗。殿下所说的八斗之才,恐怕似乎还不太够你那姜先生用。”

    我面不改色看向太师,诚恳道:“妄自菲薄当然是不对的,少傅他才高九斗,用八斗自然就委屈他了。我们不炫耀,不等于要自己看低自己呢。难道太师承认自己才不够一斗?”

    郑太师心口剧烈起伏了一下。

    我爹又呵斥我:“胡言乱语什么!你能给朕好好答题么?!”

    我挠了挠头:“可是元宝儿不记得刚才抽的什么题了……”

    郑太师吁了口气,再度稳住了:“殿下可以重新抽取。”

    我扭脸:“那不太好吧。”

    郑太师脸色泛青:“那有什么不太好?”

    我爹也示意我可以重新抽取题目,看来他大概不信就抽不中他费尽心机让翰林院学士们写的答题。我暗中叹息,即便能够抽中,我也答不上来,何况这筐题卷根本就不是我爹从郑太师那儿弄来的。

    我起身,走到篓筐前,非常为难地皱着眉,十分深沉地将卷轴挨个拨弄了个遍。

    郑太师好脾气地笑笑:“怎么,没有太子殿下中意的?”

    楚学士观察着我的表情,略一沉吟,大胆假设:“莫非太子殿下在忧虑着什么事情?”

    我收回手,惊讶道:“楚学士居然知道元宝儿正为一件事深深忧虑着,与此事相比,答题炫耀即便得了第一,元宝儿也不会开心的!”

    郑太师好整以暇似不信我能翻出什么花样,楚学士却截然不同,为我的话题所引:“哦?不知殿下所为何事?”

    “当然是京师瞩目的卿月楼花魁案牵涉到的大理寺丞案了,此事不仅关系人命,更关系到我朝律法的严正。”我肃然道。

    郑太师不以为然:“此案自有刑部查断,各司其职,刑部应该不用劳烦殿下费心吧。”

    父皇只好接了话题:“撒爱卿,此案可有眉目?何时可结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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