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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玄龄 子遗直 遗爱

    杜如晦 弟楚客 叔淹

    房乔,字玄龄,齐州临淄人。曾祖翼,后魏镇远将军、宋安郡守,袭壮武伯。 祖熊,字子绎,褐州主簿。父彦谦,好学,通涉五经,隋泾阳令,隋书有 传。玄龄幼聪敏,博览经史,工草隶,善属文。尝从其父至京师,时天下宁晏,论 者咸以国祚方永,玄龄乃避左右告父曰:“隋帝本无功德,但诳惑黔黎,不为后嗣 长计,混诸嫡庶,使相倾夺,诸后籓枝,竞崇淫侈,终当内相诛夷,不足保全家国。 今虽清平,其亡可翘足而待。”彦谦惊而异之。年十八,本州举进士,授羽骑尉。 吏部侍郎高孝基素称知人,见之深相嗟挹,谓裴矩曰:“仆阅人多矣,未见如此郎 者。必成伟器,但恨不睹其耸壑凌霄耳。”父病绵历十旬,玄龄尽心药膳,未尝解 衣交睫。父终,酌饮不入口者五日。后补隰城尉。会义旗入关,太宗徇地渭北,玄 龄杖策谒于军门,温彦博又荐焉。太宗一见,便如旧识,署渭北道行军记室参军。 玄龄既遇知己,罄竭心力,知无不为。贼寇每平,众人竞求珍玩,玄龄独先收人物, 致之幕府。及有谋臣猛将,皆与之潜相申结,各尽其死力。

    既而隐太子见太宗勋德尤盛,转生猜间。太宗尝至隐太子所,食,中毒而归, 府中震骇,计无所出。玄龄因谓长孙无忌曰:“今嫌隙已成,祸机将发,天下忄匈 恟,人怀异志。变端一作,大乱必兴,非直祸及府朝,正恐倾危社稷。此之际会, 安可不深思也!仆有愚计,莫若遵周公之事,外宁区夏,内安宗社,申孝养之礼。 古人有云,‘为国者不顾小节’,此之谓欤!孰若家国沦亡,身名俱灭乎?”无忌 曰:“久怀此谋,未敢披露,公今所说,深会宿心。”无忌乃入白之。太宗召玄龄 谓曰:“阽危之兆,其迹已见,将若之何?”对曰:“国家患难,今古何殊。自非 睿圣钦明,不能安辑。大王功盖天地,事钟压纽,神赞所在,匪藉人谋。”因与府 属杜如晦同心戮力。仍随府迁授秦王府记室,封临淄侯;又以本职兼陕东道大行台 考功郎中,加文学馆学士。玄龄在秦府十余年,常典管记,每军书表奏,驻马立成, 文约理赡,初无稿草。高祖尝谓侍臣曰:“此人深识机宜,足堪委任。每为我兒陈 事,必会人心,千里之外,犹对面语耳。”隐太子以玄龄、如晦为太宗所亲礼,甚 恶之,谮之于高祖,由是与如晦并被驱斥。隐太子将有变也,太宗令长孙无忌召玄 龄及如晦,令衣道士服,潜引入阁计事。及太宗入春宫,擢拜太子右庶子,赐绢五 千匹。贞观元年,代萧瑀为中书令。论功行赏,以玄龄及长孙无忌、杜如晦、尉迟 敬德、侯君集五人为第一,进爵邢国公,赐实封千三百户。太宗因谓诸功臣曰: “朕叙公等勋效,量定封邑,恐不能尽当,各许自言。”皇从父淮安王神通进曰: “义旗初起,臣率兵先至。今房玄龄、杜如晦等刀笔之吏,功居第一,臣窃不服。” 上曰:“义旗初起,人皆有心。叔父虽率得兵来,未尝身履行阵。山东未定,受委 专征,建德南侵,全军陷没。及刘黑闼翻动,叔父望风而破。今计勋行赏,玄龄等 有筹谋帷幄、定社稷之功,所以汉之萧何,虽无汗马,指踪推毂,故得功居第一。 叔父于国至亲,诚无所爱,必不可缘私,滥与功臣同赏耳。”初,将军丘师利等咸 自矜其功,或攘袂指天,以手画地,及见神道理屈,自相谓曰:“陛下以至公行赏, 不私其亲,吾属何可妄诉?”三年,拜太子少师,固让不受,摄太子詹事,兼礼部 尚书。明年,代长孙无忌为尚书左仆射,改封魏国公,监修国史。既任总百司,虔 恭夙夜,尽心竭节,不欲一物失所。闻人有善,若己有之。明达吏事,饰以文学, 审定法令,意在宽平。不以求备取人,不以己长格物,随能收叙,无隔卑贱。论者 称为良相焉。或时以事被谴,则累日朝堂,稽颡请罪,悚惧踧,若无所容。九年, 护高祖山陵制度,以功加开府仪同三司。十一年,与司空长孙无忌等十四人并代袭 刺史,以本官为宋州刺史,改封梁国公,事竟不行。十三年,加太子少师,玄龄频 表请解仆射,诏报曰:“夫选贤之义,无私为本;奉上之道,当仁是贵。列代所以 弘风,通贤所以协德。公忠肃恭懿,明允笃诚。草昧霸图,绸缪帝道。仪刑黄阁, 庶政惟和;辅翼春宫,望实斯著。而忘彼大体,徇兹小节,虽恭教谕之职,乃辞机 衡之务,岂所谓弼予一人,共安四海者也?”玄龄遂以本官就职。时皇太子将行拜 礼,备仪以待之,玄龄深自卑损,不敢修谒,遂归于家。有识者莫不重其崇让。玄 龄自以居端揆十五年,女为韩王妃,男遗爱尚高阳公主,实显贵之极,频表辞位, 优诏不许。十六年,又与士廉等同撰文思博要成,锡赉甚优。进拜司空,仍综 朝政,依旧监修国史。玄龄抗表陈让,太宗遣使谓之曰:“昔留侯让位,窦融辞荣, 自惧盈满,知进能退,善鉴止足,前代美之。公亦欲齐踪往哲,实可嘉尚。然国家 久相任使,一朝忽无良相,如失两手。公若筋力不衰,无烦此让。”玄龄遂止。十 八年,与司徒长孙无忌等图形于凌烟阁,赞曰:“才兼藻翰,思入机神。当官励节, 奉上忘身。”高宗居春宫,加玄龄太子太傅,仍知门下省事,监修国史如故。寻以 撰高祖、太宗实录成,降玺书褒美,赐物一千五百段。其年,玄龄丁继母忧去 职,特敕赐以昭陵葬地。未几,起复本官。太宗亲征辽东,命玄龄京城留守,手诏 曰:“公当萧何之任,朕无西顾之忧矣。”军戎器械,战士粮廪,并委令处分发遣。 玄龄屡上言敌不可轻,尤宜诫慎。寻与中书侍郎褚遂良受诏重撰晋书,于是奏 取太子左庶子许敬宗、中书舍人来济、著作郎陆元仕、刘子翼、前雍州刺史令狐德 棻、太子舍人李义府、薛元超、起居郎上官仪等八人,分功撰录,以臧荣绪晋书 为主,参考诸家,甚为详洽。然史官多是文咏之士,好采诡谬碎事,以广异闻;又 所评论,竞为绮艳,不求笃实,由是颇为学者所讥。唯李淳风深明星历,善于著述, 所修天文、律历、五行三志,最可观采。太宗自著宣、武二帝及陆机、 王羲之四论,于是总题云御撰。至二十年,书成,凡一百三十卷,诏藏于秘府,颁 赐加级各有差。

    玄龄尝因微谴归第,黄门侍郎褚遂良上疏曰:“君为元首,臣号股肱,龙跃云 兴,不啸而集,苟有时来,千年朝暮。陛下昔在布衣,心怀拯溺,手提轻剑,仗义 而起。平诸寇乱,皆自神功,文经之助,颇由辅翼。为臣之懃,玄龄为最。昔吕望 之扶周武,伊尹之佐成汤,萧何关中,王导江外,方之于斯,可以为匹。且武德初 策名伏事,忠勤恭孝,众所同归。而前宫、海陵,凭凶恃乱,干时事主,人不自安。 居累卵之危,有倒悬之急,命视一刻,身縻寸景,玄龄之心,终始无变。及九年之 际,机临事迫,身被斥逐,阙于谟谋,犹服道士之衣,与文德皇后同心影助,其于 臣节,自无所负。及贞观之始,万物惟新,甄吏事君,物论推与,而勋庸无比,委 质惟旧。自非罪状无赦,搢绅同尤,不可以一犯一愆,轻示遐弃。陛下必矜玄龄齿 发,薄其所为,古者有讽谕大臣遣其致仕,自可在后,式遵前事,退之以礼,不失 善声。今数十年勋旧,以一事而斥逐,在外云云,以为非是。夫天子重大臣,则人 尽其力;轻去就,则物不自安。臣以庸薄,忝预左右,敢冒天威,以申管见。”二 十一年,太宗幸翠微宫,授司农卿李纬为民部尚书。玄龄时在京城留守,会有自京 师来者,太宗问曰:“玄龄闻李纬拜尚书如何?”对曰:“玄龄但云李纬好髭须, 更无他语。”太宗遽改授纬洛州刺史,其为当时准的如此。

    二十三年,驾幸玉华宫,时玄龄旧疾发,诏令卧总留台。及渐笃,追赴宫所, 乘担舆入殿,将至御座乃下。太宗对之流涕,玄龄亦感咽不能自胜。敕遣名医救疗, 尚食每日供御膳。若微得减损,太宗即喜见颜色;如闻增剧,便为改容凄怆。玄龄 因谓诸子曰:“吾自度危笃,而恩泽转深,若孤负圣君,则死有余责。当今天下清 谧,咸得其宜,唯东讨高丽不止,方为国患。主上含怒意决,臣下莫敢犯颜;吾知 而不言,则衔恨入地。”遂抗表谏曰:

    臣闻兵恶不戢,武贵止戈。当今圣化所覃,无远不届,洎上古所不臣者,陛下 皆能臣之,所不制者,皆能制之。详观今古,为中国患害者,无如突厥。遂能坐运 神策,不下殿堂,大小可汗,相次束手,分典禁卫,执戟行间。其后延陀鸱张,寻 就夷灭;铁勒慕义,请置州县,沙漠以北,万里无尘。至如高昌叛涣于流沙,吐浑 首鼠于积石,偏师薄伐,俱从平荡。高丽历代逋诛,莫能讨击。陛下责其逆乱,弑 主虐人,亲总六军,问罪辽、碣。未经旬月,即拔辽东,前后虏获,数十万计,分 配诸州,无处不满。雪往代之宿耻,掩崤陵之枯骨,比功较德,万倍前王。此圣心 之所自知,微臣安敢备说。且陛下仁风被于率土,孝德彰于配天。睹夷狄之将亡, 则指期数岁;授将帅之节度,则决机万里。屈指而候驿,视景而望书,符应若神, 算无遗策。擢将于行伍之中,取士于凡庸之末。远夷单使,一见不忘;小臣之名, 未尝再问。箭穿七札,弓贯六钧。加以留情坟典,属意篇什,笔迈钟、张,辞穷班、 马。文锋既振,则管磬自谐;轻翰暂飞,则花fm竞发。抚万姓以慈,遇群臣以礼。 褒秋毫之善,解吞舟之网。逆耳之谏必听,肤受之诉斯绝。好生之德,焚障塞于江 湖;恶杀之仁,息鼓刀于屠肆。凫鹤荷稻粱之惠,犬马蒙帷盖之恩。降乘吮思摩之 疮,登堂临魏徵之柩。哭战亡之卒,则哀动六军;负填道之薪,则精感天地。重黔 黎之大命,特尽心于庶狱。臣心识昏愦,岂足论圣功之深远,谈天德之高大哉!陛 下兼众美而有之,靡不备具,微臣深为陛下惜之重之,爱之宝之。周易曰: “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丧。”又曰:“知进退存亡,不失其 正者,惟圣人乎!”由此言之,进有退之义,存有亡之机,得有丧之理,老臣所以 为陛下惜之者,盖此谓也。老子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谓陛下威名功德, 亦可足矣;拓地开疆,亦可止矣。彼高丽者,边夷贱类,不足待以仁义,不可责以 常礼。古来以鱼鳖畜之,宜从阔略。若必欲绝其种类,恐兽穷则搏。且陛下每决一 死囚,必令三覆五奏,进素食、停音乐者,盖以人命所重,感动圣慈也。况今兵士 之徒,无一罪戾,无故驱之于行阵之间,委之于锋刃之下,使肝脑涂地,魂魄无归, 令其老父孤兒、寡妻慈母,望轊车而掩泣,抱枯骨以摧心,足以变动阴阳,感伤和 气,实天下冤痛也。且兵者凶器,战者危事,不得已而用之。向使高丽违失臣节, 陛下诛之可也;侵扰百姓,而陛下灭之可也;久长能为中国患,而陛下除之可也。 有一于此,虽日杀万夫,不足为愧。今无此三条,坐烦中国,内为旧王雪耻,外为 新罗报仇,岂非所存者小,所损者大?愿陛下遵皇祖老子止足之诫,以保万代巍巍 之名。发霈然之恩,降宽大之诏,顺阳春以布泽,许高丽以自新。焚凌波之船,罢 应募之众,自然华夷庆赖,远肃迩安。臣老病三公,旦夕入地,所恨竟无尘露,微 增海岳。谨罄残魂余息,预代结草之诚。倘蒙录此哀鸣,即臣死且不朽。

    太宗见表,谓玄龄子妇高阳公主曰:“此人危惙如此,尚能忧我国家。”后疾 增剧,遂凿苑墙开门,累遣中使候问。上又亲临,握手叙别,悲不自胜。皇太子亦 就之与之诀。即日授其子遗爱右卫中郎将,遗则中散大夫,使及目前,见其通显。 寻薨,年七十。废朝三日,册赠太尉、并州都督,谥曰文昭,给东园秘器,陪葬昭 陵。玄龄尝诫诸子以骄奢沉溺,必不可以地望凌人,故集古今圣贤家诫,书于屏风, 令各取一具,谓曰:“若能留意,足以保身成名。”又云:“袁家累叶忠节,是吾 所尚,汝宜师之。”高宗嗣位,诏配享太宗庙庭。

    子遗直嗣,永徽初为礼部尚书、汴州刺史。次子遗爱,尚太宗女高阳公主,拜 驸马都尉,官至太府卿、散骑常侍。初,主有宠于太宗,故遗爱特承恩遇,与诸主 婿礼秩绝异。主既骄恣,谋黜遗直而夺其封爵,永徽中诬告遗直无礼于己。高宗令 长孙无忌鞫其事,因得公主与遗爱谋反之状。遗爱伏诛,公主赐自尽,诸子配流岭 表。遗直以父功特宥之,除名为庶人。停玄龄配享。

    杜如晦,字克明,京兆杜陵人也。曾祖皎,周赠开府仪同、大将军、遂州刺史。 高祖徽,周河内太守。祖果,周温州刺史,入隋,工部尚书、义兴公,周书有 传。父咤,隋昌州长史。如晦少聪悟,好谈文史。隋大业中以常调预选,吏部侍郎 高孝基深所器重,顾谓之曰:“公有应变之才,当为栋梁之用,愿保崇令德。今欲 俯就卑职,为须少禄俸耳。”遂补滏阳尉,寻弃官而归。太宗平京城,引为秦王府 兵曹参军,俄迁陕州总管府长史。时府中多英俊,被外迁者众,太宗患之。记室房 玄龄曰:“府僚去者虽多,盖不足惜。杜如晦聪明识达,王佐才也。若大王守籓端 拱,无所用之;必欲经营四方,非此人莫可。”太宗大惊曰:“尔不言,几失此人 矣!”遂奏为府属。后从征薛仁杲、刘武周、王世充、窦建德,尝参谋帷幄。时军 国多事,剖断如流,深为时辈所服。累迁陕东道大行台司勋郎中,封建平县男,食 邑三百户。寻以本官兼文学馆学士。天策府建,以为从事中郎,画象于丹青者十有 八人,而如晦为冠首,令文学褚亮为之赞曰:“建平文雅,休有烈光。怀忠履义, 身立名扬。”其见重如此。隐太子深忌之,谓齐王元吉曰:“秦王府中所可惮者, 唯杜如晦与房玄龄耳。”因谮之于高祖,乃与玄龄同被斥逐。后又潜入画策,及事 捷,与房玄龄功等,擢拜太子左庶子,俄迁兵部尚书,进封蔡国公,赐实封千三百 户。贞观二年,以本官检校侍中,摄吏部尚书,仍总监东宫兵马事,号为称职。三 年,代长孙无忌为尚书右仆射,仍知选事,与房玄龄共掌朝政。至于台阁规模及典 章人物,皆二人所定,甚获当代之誉,谈良相者,至今称房、杜焉。如晦以高孝基 有知人之鉴,为其树神道碑以纪其德。其年冬,遇疾,表请解职,许之,禄赐特依 旧。太宗深忧其疾,频遣使存问,名医上药,相望于道。四年,疾笃,令皇太子就 第临问,上亲幸其宅,抚之流涕,赐物千段;及其未终,见子拜官,遂超迁其子左 千牛构为尚舍奉御。寻薨,年四十六。太宗哭之甚恸,废朝三日,赠司空,徙封莱 国公,谥曰成。太宗手诏著作郎虞世南曰:“朕与如晦,君臣义重。不幸奄从物化, 追念勋旧,痛悼于怀。卿体吾此意,为制碑文也。”太宗后因食瓜而美,怆然悼之, 遂辍食之半,遣使奠于灵座。又尝赐房玄龄黄银带,顾谓玄龄曰:“昔如晦与公同 心辅朕,今日所赐,唯独见公。”因泫然流涕。又曰:“朕闻黄银多为鬼神所畏。” 命取黄金带遣玄龄亲送于灵所。其后太宗忽梦见如晦若平生,及晓,以告玄龄,言 之歔欷,令送御馔以祭焉。明年如晦亡日,太宗复遣尚宫至第慰问其妻子,其国官 府佐并不之罢。终始恩遇,未之有焉。子构袭爵,官至慈州刺史,坐弟荷谋逆,徙 于岭表而卒。初,荷以功臣子尚城阳公主,赐爵襄阳郡公,授尚乘奉御。贞观中, 与太子承乾谋反,坐斩。

    如晦弟楚客,少随叔父淹没于王世充。淹素与如晦兄弟不睦,谮如晦兄于王行 满,王世充杀之,并囚楚客,几至饿死,楚客竟无怨色。洛阳平,淹当死,楚客泣 涕请如晦救之。如晦初不从,楚客曰:“叔已杀大兄,今兄又结恨弃叔,一门之内, 相杀而尽,岂不痛哉!”因欲自刎。如晦感其言,请于太宗,淹遂蒙恩宥。楚客因 隐于嵩山。贞观四年,召拜给事中,上谓曰:“闻卿山居日久,志意甚高,自非宰 相之任,则不能出,何有是理耶?夫涉远者必自迩,升高者必自下,但在官为众所 许,无虑官之不大。尔兄虽与我体异,其心犹一,于我国家非无大功。为忆尔兄, 意欲见尔。宜识朕意,继尔兄之忠义也。”拜楚客蒲州刺史,甚有能名。后历魏王 府长史,拜工部尚书,摄魏王泰府事。楚客知太宗不悦承乾,魏王泰又潜令楚客友 朝臣用事者,至有怀金以赂之,因说泰聪明,可为嫡嗣。人或以闻,太宗隐而不言。 及衅发,太宗始扬其事,以其兄有佐命功,免死,废于家。寻授处化令,卒。

    如晦叔父淹。淹,字执礼。祖业,周豫州刺史。父征,河内太守。淹聪辩多才 艺,弱冠有美名,与同郡韦福嗣为莫逆之交,相与谋曰:“上好用嘉遁,苏威以幽 人见征,擢居美职。”遂共入太白山,扬言隐逸,实欲邀求时誉。隋文帝闻而恶之, 谪戍江表。后还乡里,雍州司马高孝基上表荐之,授承奉郎。大业末,官至御史中 丞。王世充僭号,署为吏部,大见亲用。及洛阳平,初不得调,淹将委质于隐太子。 时封德彝典选,以告房玄龄,恐隐太子得之,长其奸计,于是遽启太宗,引为天策 府兵曹参军、文学馆学士。武德八年,庆州总管杨文干作乱,辞连东宫,归罪于淹 及王珪、韦挺等,并流于越巂。太宗知淹非罪,赠以黄金三百两。及即位,征拜御 史大夫,封安吉郡公,赐实封四百户。以淹多识典故,特诏东宫仪式簿领,并取淹 节度。寻判吏部尚书,参议朝政。前后表荐四十余人,后多知名者。淹尝荐刑部员 外郎郅怀道,太宗因问淹:“怀道才行何如?”淹对曰:“怀道在隋日作吏部主事, 甚有清慎之名。又炀帝向江都之日,召百官问去住之计。时行计已决,公卿皆阿旨 请去,怀道官位极卑,独言不可。臣目见此事。”太宗曰:“卿尔可从何计?”对 曰:“臣从行计。”太宗曰:“事君之义,有犯无隐。卿称怀道为是,何因自不正 谏?”对曰:“臣尔日不居重任,又知谏必不从,徒死无益。”太宗曰:“孔子称 从父之命,未为孝子。故父有争子,国有争臣。若以主之无道,何为仍仕其世?既 食其禄,岂得不匡其非?”因谓群臣曰:“公等各言谏事如何?”王珪曰:“昔比 干谏纣而死,孔子称其仁;泄冶谏而被戮,孔子曰:‘民之多辟,无自立辟。’是 则禄重责深,理须极谏;官卑望下,许其从容。”太宗又召淹笑谓曰:“卿在隋日, 可以位下不言;近仕世充,何不极谏?”对曰:“亦有谏,但不见从。”太宗曰: “世充若修德从善,当不灭亡;既无道拒谏,卿何免祸?”淹无以对。太宗又曰: “卿在今日,可为备任,复欲极谏否?”对曰:“臣在今日,必尽死无隐。且百里 奚在虞虞亡,在秦秦霸,臣窃比之。”太宗笑。时淹兼二职,而无清洁之誉,又素 与无忌不协,为时论所讥。及有疾,太宗亲自临问,赐帛三百匹。贞观二年卒,赠 尚书右仆射,谥曰襄。子敬同袭爵,官至鸿胪少卿。敬同子从则,中宗时为蒲州刺 史。

    史臣曰:房、杜二公,皆以命世之才,遭逢明主,谋猷允协,以致升平。议者 以比汉之萧、曹,信矣!然莱成之见用,文昭之所举也。世传太宗尝与文昭图事, 则曰“非如晦莫能筹之”及如晦至焉,竟从玄龄之策也。盖房知杜之能断大事, 杜知房之善建嘉谋,裨谌草创,东里润色,相须而成,俾无悔事,贤达用心,良有 以也。若以往哲方之,房则管仲、子产,杜则鲍叔、罕虎矣。

    赞曰:肇启圣君,必生贤辅。猗欤二公,实开运祚。文含经纬,谋深夹辅。笙 磬同音,唯房与杜。

    <b>部分译文</b>

    房乔字玄龄,齐州临淄县人。曾祖父房翼,曾任后魏的镇远将军、宋安郡守,世袭壮武伯爵位。祖父房熊,字子,初仕任褐州主簿。父亲房彦谦,爱做学问,广泛涉猎儒家经典,曾任隋朝的泾阳令,隋书里有房彦谦传。

    房玄龄小时候聪慧敏捷,博览群书,擅长草书、隶书,会写文章。曾经跟随父亲到京城,当时天下太平,舆论都认为国运会很久长,房玄龄却私下里对父亲说:“隋帝本来没有功业德行,只是欺骗迷惑百姓,不替后代做长远打算,混淆了嫡庶子的亲疏尊卑关系,致使互相倾轧争夺,太子王侯,比赛着纵欲享乐,最后必然自相残杀,不能保全帝位国家。眼下虽然太平,它的灭亡可以翘首。。足来等到。”房彦谦听了又惊恐又诧异。十八岁时,州里推选他为进士出身,朝廷授予他羽骑尉职务。吏部侍郎高孝基一向自称善于识别人的智愚善恶,见到房玄龄后大加赞赏,对裴矩说:“我看到的人已经够多了,还没有见过像这个年轻人的。一定能成大器,只是遗憾不能亲眼看到他直立山谷高入云霄啊。”父亲重病持续一百天,房玄龄伺候喝药吃饭,不曾脱过衣服打过盹。父亲去世,五天之久滴水未沾。后来担任隰城县尉。

    适逢义军进入关中,太宗到渭北攻占土地,房玄龄驱马奔赴军营门前请求见太宗,温彦博又向太宗推荐。太宗一见,便如同老相识,安排他任渭北道行军记室参军。房玄龄遇到了太宗这位知己,便尽心尽力,出谋献策。每当平定叛军,人们争先恐后寻求珍宝文物,房玄龄单单急着接纳人才,安排到幕府供职。遇到胸怀韬略的文臣、英勇善战的武将,都私下跟他再三结交,他们各自为唐朝出尽了最大力量。

    天下平定后,隐太子李建成见太宗李世民功德最高,产生了猜忌。太宗有一次到隐太子那里,吃了东西,发现中毒回到自己府中,全府震惊,又无法处理这个问题。房玄龄因此对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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