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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没有你,我就像风雨飘摇中的火把,无法温暖自己,只能慢慢地等待熄灭。你的微笑,恰如一道温柔的暖流,温润了我的心房。

    2

    他一直满怀希望地带着我到处找医院,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我蜷缩在自行车后座,神情忧郁地望着冬日灰色的天空。

    灰色的天空,灰色的心情,似乎从有记忆以来,我的世界就只有这一种颜色,灰色。在我的心底,我早已经放弃,但我沉默着,我的心离他的希望很远很远。

    一家毫不起眼的门诊。

    门诊的配置,主人的衣着让我对眼前这位几近中年的女人的医术没有丝毫的信任。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说:先去化验一个尿液吧。

    那一间小小的厕所,在台阶的尽头,像小儿滑梯的顶阁。我关在小小的空间内,静寂得只有一缕呼吸。一抹轻影闪过,还没有来得及伸出他的武器,人已经慢慢地倒下了。我静静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短剑,一道血迹,缓缓流下。

    没有人能够比我更快,我是一个杀手,一个不知道何时才会倒在对方剑下的杀手。

    冬日的天空更加阴沉,更加萧索。

    我静静地走下楼梯,仿佛没有看见倒在血泊中的尸体,静静地走过他的身旁。

    在这个世界上,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我动容。

    沉静的步伐迈向门口,然而就在跨过的一霎那,我的背部突然闪过一阵轻微的颤栗,轻捷的身体本能地紧绷。

    我转过头,目光对上一双清澈的眼睛。

    一个花蕾般的小女孩站在一扇门前,目光疑惑地看看我,看看地上。

    渐渐冰冷的尸体趴在地上,头部晕染出一团血迹。

    从未有过的惊惧迅速地席卷了我的内心,一瞬间,心灵的堡垒大片大片地坍塌,耳旁似乎滚过坍塌的轰鸣。我恐惧,但却不知道因为什么而恐惧,只能迅疾地挡在尸体的面前,好像怕那流血的情景惊吓了小女孩。

    “呃,叔叔受伤睡倒了。”我笨拙地解释。

    “噢,他晕过去了。”小女孩内行似的点点头,快快地跑出门,说:“我去叫妈妈。”

    我这才想起,她是医生的女儿,医生的孩子对受伤流血的抵抗力要比一般的孩子强得多。我松了一口气,呆呆地站在门口陷入了沉思。我的记忆滑入了绵长幽深的的隧道,我再一次想要穿过那条冰冷绝望的隧道,却再一次地失败。

    我知道自己是一个杀手,杀了许多毫不相关的人,但却始终杀不到我必须要杀的那个人,因为,我想不起他是谁。

    我被关在记忆的黑屋子里,筋疲力竭地找不到出口。我被一种强烈的病态的意念长久地驱使折磨,身体虚弱,于是,他带着我走遍各家医院。

    闻声而来的医生沉着地望着我,后面跟着牵着她衣角的小女孩,她目含沉思地对我说:“没什么事,我来处理。”

    只一霎那,我对这个医生刮目相看。

    我以为她会慌乱,惊叫,然后招来一群毫不相干的旁观者。

    我不喜欢人群。

    我开始对她有一点信任。

    坐在自行车的后座,我们离开了那所门诊,头顶是冬日苍茫的天空。

    3

    秋雨绵绵,几盆菊花悠然绽放。

    尉迟瑾地长久地蹲在花丛里,细细地除草,徐徐地施肥,好像她的头顶是一片万里晴空。

    这是丈夫许若松为生性爱菊的她购置的上乘品种,以陪伴她度过独自一个人的寂寞时光。

    轻轻的吻落在清雅芬芳的花瓣上,侍花弄草,品诗论词,这不是一个高雅的隐者最得意的境界么?

    年轻的时候她也曾做过诗画一生的梦。而现在,她已不再年轻了。

    昨天,她在街上偶然碰到一名男子,从那人惊讶的眼光里,她似乎突然了悟到了什么。第二天上网的时候,见到同学录里有人留言道:尉迟,昨天见到你,你真的和以前大不一样了,怎么连招呼也不打一个?

    尉迟瑾久久地盯着那多年没有留言的校友录方才想到:原来在街上碰到的那个身材发福的男人竟是她大学的一个同学,而且竟是她曾经喜欢的一个男孩。

    回想起当初那个风采夺人的男子,真是恍如隔世,而现在,曾经的故人再也找不到当年的影子了。

    于是感慨。

    趁对方上线的时候,致歉,解释,然后泛泛地聊了几句。

    “一切还好?”

    “还好,你呢,家里老公孩子可好?”

    “还没有孩子!”她一愣,打出了这样的字眼。

    “不准备要孩子吗?记得你当初挺传统古典的呀。”

    “不是的,我喜欢孩子,只是”她心中一痛,眼前茫然一片。

    后来聊了什么已经不复记得,只是心中纷乱如麻,坐立不安,于是来到了院子里,无视秋雨冰凉,蹲在花丛中,有一搭没一搭地忙碌着,平静波动的心情。

    为什么?为什么?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大,心痛如裂。似乎孩子的问题是一块看不见的暗伤,揭不得的疮疤。

    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遗失了,她想,一次次地试图找出一点蛛丝马迹,一次次地失败。仿佛在不知不觉间她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然而那谜面是那样完美,没有一丝破绽,她都要病了。

    许若松说,是因为你失业太久的缘故。

    她也曾试图去找工作,离开学校多年,已经执不得教鞭,而改为从事其他,却发现自己还是走不出家门。

    她不喜欢人群。

    不喜欢有人问起自己家里,提及孩子的事情。结婚多年,依然没有娃儿,这似乎是一个暧昧的昭示。但是他们从未想过上医院的事情,似乎都理所当然地以为:不是身体的毛病。甚至,尉迟瑾有时会莫名地觉得,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孩子,说不定在某一天,一个失落的宝贝会来到自己的身边。

    但这偶然闪现的念头她从未告诉过许若松,她不愿看到他担忧的目光,闲逸得太久了,久到心灵已经一片荒芜。

    长久的孤独无聊,长久的萧索思考,已经让她深深地疲惫厌倦了。

    走出去吧,就像喜阴的动物走进阳光,走出去,只是,从哪里开始呢?

    4

    西斋门诊,不像是医院,名字古雅得倒像是一个书斋或一处古楼。

    犹抱琵琶半遮面地隐蔽在街巷的深处,地形偏僻,人迹萧索,门口还有一株枝丫四散的老槐树。

    我怀疑这门可罗雀的地方能网罗到几个病人。

    但我却喜欢这里,宁静得像一座农家小院。

    女医生前面开门诊,后院做家务,衣着普通,面目柔和,像一个泯入人群就找不到的家庭妇女,看不出有什么高明的医术,然而我却常常来这里就诊。

    大多数的时间我都呆在后院,自然而然的,看小女孩花蝴蝶一般四处飞扬的身影。正是天真好奇活泼好动的年纪,也正是让母亲操心的年纪。

    病人稀少,后院便开起了洗衣机,呼啦呼啦地转动。

    小女孩蹲在洗衣机旁,专注地看着,然后抬起头好奇地问道:“妈妈,洗衣机撒尿了,为什么不给他垫个尿不湿?”

    女医生看着地面上晕染的一团湿迹,笑道:“因为洗衣机太大了,宝贝珍珍小时候的尿不湿又太小了。”小女孩名叫珍珍。

    我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细细的阳光,从盘绕的葡萄藤间漏下,映出我似有若无的笑意。

    小女孩便缠着妈妈撒娇,女医生两手正忙,无可奈何地哄道:“珍珍听话,爸爸来了买糖果,去去,找阿姨玩去。”

    小女孩的注意力立刻转向我,花蕾般的小身体扑到我的身边,缠着我撒娇。“阿姨,阿姨,我们去买糖果吧,爸爸来不了啦,他喝醉了,给我妈亲亲呢。”

    女医生红着脸含嗔瞪了女儿一眼,对我笑道:“他爸在外地,昨夜喝了点酒,打电话来着。”

    “那喝了酒打电话这边能闻到酒味吧?”小女孩突然仰起脸问道。

    两个大人一愣,女医生立刻爆发出一阵笑声:“奇怪的问题真多。”

    小女孩拉着我的手上街,那细细嫩嫩的小手,温暖绵软的触感,在我心里激起类似感动的淡淡的涟漪。

    马路两旁的空地上开出一畦畦油菜花,芳香浓郁。小女孩兴奋得像小鸟儿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会而摘花,一会儿扑蝶,不亦乐乎,都忘了出门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了。

    直到玩够了小女孩才乖乖地坐上娃娃座,一路上问题不断。

    渐渐地马路上出现了卖东西的人,蔬菜瓜果,盆景玩具,还有无五颜六色的风筝。在明媚的阳光下,鲜艳夺目。

    原来这就是春天了。

    在我度过了二十八个萧瑟的冬季之后,第一次发现世界上还有春天这个季节。

    小女孩蹲在一排观赏鱼的玻璃盆前,被那些美丽的小生物深深地吸引住了。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怯怯地逗着漂亮的鱼儿。

    但随即地,一阵吆喝夺取了她的注意力,鱼贩的大嗓门横空一世,旁边放着的他池塘一般的大水盆。

    笨重的大鱼慢慢地游动着,须眉历历。小女孩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回头看看刚才那些小巧美丽的观赏鱼。

    一瞬间好奇心又起,鱼儿一张一合掀动嘴巴吐泡的情景让她感到无限兴味。她竭力地倾出小身子,手伸向那鱼儿的长须。在我还未发出惊叫阻止前,小女孩的身体向水中倒去。

    有什么东西从身体内摇撼着要喷薄而出,一幕幕破碎的画面冲击着脑海,象飓风,象漩涡,我本能地抽出腰中的短剑,眼前一片漆黑。

    5

    深沉幽暗的梦境像一潭漫无边际的泥淖,慢慢地吞噬了她。她惊恐地挣扎着,醒来,心跳如鼓,冷汗淋漓。

    惘然四顾,偌大的游乐园里一片欢声笑语,只有她,仿佛置身于一个异样的世界,游离于这世俗的欢笑之外。

    低头看看手上的宣纸,尉迟瑾一时间竟无法明白,为何正在练字的她竟会在不知不觉间来到这家儿童游乐园,还睡在了园中的长椅上,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缓缓起身,看着夕阳下一张张天使般的欢乐面容,目光迷离,几许温柔,几许忧伤。轻轻抖落一身无形的寒霜,步履沉重地走向家里,那里始终有一个敞开胸怀等待她的人。

    许若松心痛地看着尉迟瑾那张迷茫的面容,有一霎那,他的心有一丝摇晃,轻轻拉过怔忪在门口的她,轻轻问道:“你去哪里了,打电话也不接,让我好生担忧。”

    尉迟瑾偎依在他的怀里,神态中的依顺和歉意使她看起来像一个怯怯的小女孩。“我到游乐园去了。”她说。感受到他的紧拥,抬起头来,探询地望着他怜惜的目光。

    “我只是担心你。”他说。

    “为什么?”她问“因为几年前那场病吗?我只不过是出去了一趟。”她有些焦急,仿佛在等待着一个答案,一个连问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答案。

    许若松闭上双眼,把头埋在她的雪颈间,祈祷似的在心中低喃:既然让她忘记,为什么又要她受着如此痛苦的折磨,苍天,你究竟让我怎么做?

    尉迟瑾疑惑地抬起许若松腻在自己肩上的脸,柔声问道:“怎么了?”

    “我伤心了。”他说,故意地撇着嘴,神态像一个委屈的小男孩。

    “哦?”尉迟瑾微含笑意地望着他。

    “今天是什么日子,我特意做了一桌好菜等你,而你却用离家出走来冷落我。”他说,语气更幽怨,十足一个没有分到棒棒糖赌气的小男孩模样。

    尉迟瑾轻咳了下,不让突来的笑意冲出口,问道:“今天是什么重大的日子呢?”

    “什么重大的日子?你竟然连这个也忘记了?”他手指抖动,一手捧心,表情是天塌下来也是的夸张。

    尉迟瑾微愣,这真的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吗,当她看到那个日期的数字的时候,竟有一种痛楚的迷茫,竟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游乐场

    “今天是我们结婚纪念后的满月日啊,更是我们相识的日子,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忘记呢?”

    尉迟瑾的表情由好笑转为歉疚“对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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