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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害我手酸得半死。

    高中以后,虽然课业繁重不堪,我和z的矛盾却有增无减。他现在已经变成满脸长粉刺的半大小子,个头经过长时间的被我压抑之后总算勉强超过我(一点点),随同粉刺和个头一起长的是他的嚣张气焰。我与他的战斗级别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在飞速提高,战斗的主要场地则换成我家里。

    每天放学以后我家是z必然光顾的地点。开始的时候他总是借口找我妈问功课,到后来没带钥匙啦家里没有水啦或者少这少那了都必然登门拜访;开始的时候还比较规矩,到后来就大摇大摆,俨然我家是他的后备储藏室、便利店和活动厅。对此我是深恶痛绝----再加一个平方的深恶痛绝,于是在课业之后,对着z大呼小叫也成了我每天的必修课,我只好苦中作乐地想,也许这样有利于缓解压力。

    随着战事的不断升级,以至于后来住在附近的同学都跟我说,判断我是否在家的一个标准是是否听见我在怒吼着叫z快点从我家里滚出去。

    这个事件导致的后果是:1、我从此与“淑女”这个名词完全脱离关系;2、我以无比热情撺掇他父母搬家。

    高三的时候压力骤增,有一天z在我家里问功课,他突然问我:“你以后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我随口答:“随心所欲。”z点了点头说:“嗯。这个比较难。”我怒目瞪着他,他看了我一下,转而说:“不过你不要担心,你肯定可以过上的。”我继续瞪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当然。”他笑了起来。

    我十八岁的生日未能幸免在成堆的习题中度过,放学的时候看见z在我家门口贼头贼脑地不知在干什么。我斜睨着他:“又忘记带钥匙?”他有点不自然地说:“我待会再来。”我刚进门,他又窜进来,双手背在后面,我疑心大起,声调直线上升:“到底什么事?”他突然抽出双手,把一朵玫瑰花举到我面前。我错愕地看着他,他大声说:“生日快乐!”随后小小声补上一句:“这是我和y(另一个男同学)一起送的。”我不能置信地问:“两个人送一朵花?”他脸微微有些红“嗯”了一声,我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z静静站在那里,举着那朵玫瑰花,我擦擦笑出来的眼泪,接过来,笑着说:“谢谢!”z这时才咧嘴笑起来。

    那朵玫瑰一直开了很久,开放的时候宛如一张笑脸。在做功课的时候,不时会有幽幽的香气飘过来,心情顿时好起来,做题也没有那么烦躁了。

    大学的时候z家真的搬走了。等我假期回去的时候,原来的他家已经住上了别的人家,就好像z从来没有在那里生活过,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我恨恨地说:“终于搬了终于搬了。”我们在同一个城市念的大学,但我一次也没有去看过他。

    某个熄灯以后的夜晚,我摆弄着收音机,突然从收音机里传来周治平的青梅竹马:“当我们唱着一些无聊的歌曲\谈着爱与不爱的问题\幻想是林黛玉爱着贾宝玉\或是牛郎织女约在七夕\而那些作过的梦唱过的歌爱过的人\那些我们天真的以为永远不会结束的事\而作过的梦唱过的歌爱过的人\留在漫漫岁月不能再续”想起我的“青梅竹马”在硝烟已远的时节,忍不住闷在被窝大笑。

    那是我平生唯一一枝男生送的玫瑰花,与爱情无关。

    就叫我孩子

    遇见mumu的时候上网还不久,对聊天室的新鲜感还在保持着。那天刚进聊天室,遇见了安静的mumu。

    “hi,你好!”mumu怯怯地说。

    我愉快地回答:“你好!”他改为悄悄话:“我可以和你做朋友么?”

    我也改为悄悄话:“可以呀。”

    他说:“:)”

    我回:“:)”

    他说:“我要下了。”

    我说:“哦。”

    他说:“可以给我写信吗?”

    我说:“可以啊。”

    他说:“可以给我写信吗?”

    我说:“可以啊。”

    他说:“可以给我写信吗?”

    我说:“。”

    这时他已经看不到我说的话了。

    他把邮箱打在屏幕上,一遍又一遍。

    他说:“我真的要走了,你一定给我写信好吗?”

    我笑着对屏幕说:“好。”

    他在邮件里说:“我喜欢蜜蜂这种动物。蜜蜂是我的好朋友。”我这才知道在嘈杂的聊天室他为何会与我说话。他又说:“你真好,像我的蜜蜂朋友,守信用、友善。”我微微地笑了。

    我们没有再在聊天室相遇。

    在邮件里我知道mumu是一个画画的孩子,在上海生活。他说:“我现在所在的城市据说非常大,其实它顶多只有291x218的画布那么大。我画过它,那些颜色一开始还很新鲜,但很快就被掩盖。”

    我觉得他是一个略有些忧郁的孩子,干净、透明。我给他说我无聊的实习生涯,他说他的画,和蜜蜂。

    mumu说:“我住在机场附近。每隔几分钟就有一班飞机起落,在黑夜里仿佛是闪烁的眼睛。因为是从星星那里来的,我对它们很有好感。”

    mumu说:“我画了一幅画。四月的麦田。”

    我说:“mumu啊,我要走了,以后不能这样经常地上网了。”

    mumu回邮件:“为什么?你要去哪里呢?”

    我说:“我要回家了。实习结束了。”

    mumu说:“那好吧。我还是会给你邮件的。”

    我说:“好。我给你写信吧,贴邮票的那种,好吗?”

    他说:“好。”

    这是我的最后一个暑假,正值夏末秋初,是一年之中我最喜欢的季节。每个星期一,我在灯下给他写一封信。写些什么我已经忘记了,只是记得那样的心情,非常平静非常柔和。

    我把干枯的水仙花夹在信纸里寄给他,他回信说他想象着花朵开放的样子,画了一幅小画。

    我总说他就像一个孩子。

    他回信说,你听过一首歌吗?叫作就叫我孩子。

    他把歌词寄给我。

    “只有你会叫我孩子\用你深情的方式\这样的称呼\只能你知我知\可以尽情感觉\不必费心解释\就喜欢你叫我孩子\用融化我的姿势\这样的拥抱\能让风雨停止\可以放心放肆\不必多作掩饰\就叫我孩子孩子在你面前觉得真实让我露出本来的样子自然说出心事就叫我孩子孩子真心何必太多言词这是我最想要的名字只有你懂我赤子的心从未消失”

    我去买了无印良品的专辑来听。

    其时一场大雨突然而至,隔着纱窗大声唱歌,凉爽的空气从纱窗里扑进房间,带来了秋的信息。我伏在凉席上,一遍一遍听这首歌曲。大雨哗啦哗啦,让歌声变得断断续续。雨气氤氲出一种如梦如幻的氛围,让这一切显得那么不真实。我朦胧着在断续的歌声中睡去。半夜醒来,雨已经停了,站起来摸索到窗边,突然看见窗前树上,一点萤火“刷”地一下在眼前掠过,那么亮,那么美。

    再美的季节总有结束的时候,暑假一过去,我就没有mumu的消息了。

    我十分惆怅,每到夜里落雨,听见雨声,我都会不由自主想起他来。

    快毕业的时候,我在宿舍的邮箱里拿到一张明信片。上面写着:“‘我没有看见过你的脸,也没有听见过你的声音,我只听见你轻蹑的足音,从我房前的路上走过。我生活在和他相会的希望中,但这相会的日子还没有来到’。”

    这是最后一次,我得到mumu的消息。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对于网络已经熟悉到疲惫。我遇见过太多的陌生人,我忘记了太多遇见的人。可是mumu,却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就像在时光深处的一个背影,愈久远愈清晰,当大雨降临在夏末的夜,当耳边再响起那首歌曲。

    今日东风大盛,一场春雨仿佛要细细而来,因为熟悉的旋律,让我想起这些曾经陪伴过我的男孩子们。

    在这个异地的春天,时间略微停留,我回过头去,看看自己走过的路,经过的人。所有的曲折和欢欣,所有的相遇和别离,所有的无可奈何花落去,所有的长使英雄泪满襟,恍然凝成一支乐曲,自生命的深处悠扬地传出。我深深呼吸着这下雨之前湿润的空气,闭上双眼,有点陶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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