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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辽寿昌四年十月乙亥,木叶山,藕丝淀。

    契丹自建国以来,虽然自居大唐遗臣,自命中华正朔。但是骨子里依旧摆脱不了游牧民族的原形,自皇帝以下文武重臣,十余万铁骑时时巡游全国,春水秋山,四楼捺钵,终年不断,这藕丝淀便是辽主冬捺钵的所在。

    这藕丝淀地处中京东北永州境内,契丹圣地木叶山附近,由土河和潢河交汇而成冲积平原,辽人又称此地为中汇川、白马淀。而宋人则称此地为广平淀、靴淀。其实在契丹语中,就是大平地的意思。冬季这里一望无际的沙海,犹如平静的海水,白天吸足了阳光,到了夜晚,沙壤像棉花一样保温性能好,慢慢地释放着白天聚积的热量,使沙地很温暖。确实是御寒的好地方。

    再加上藕丝淀处在两河之间,多有大泊,取水钓鱼都很容易,安排生活十分方便。方圆二百余里一马平川,地势得天独厚,景色宛如仙境,尤其是黄昏之时,放眼望去,辽阔空间展现眼前:土河潢水相连,烟波淼淼荡荡,平湖落草原。地高天低,水中蓝愈湛。微风涟漪,隐显万千云幻。海底黄沙,卷为千堆万壑。万马嘶空,铺就狂海波涛。岸边青草莹莹,波面金光灿灿。花儿漫撒荒野,鸟语话春安。狐兔貂鼠灌木,鲢鲤草鲫荷丛。

    契丹皇帝的牙帐,便驻岸边,周围皮室帐幕散布拱卫,幡旗如林,甲士丛立,庄严雄浑军伍之色,更添壮丽。

    一个十余岁的契丹稚嫩青年,身着镶金嵌玉的锦袍,坐在马鞍之上,看着湖光冬色那美景。身后是数十名皮室亲军卫士,一个个身披铁甲悬鞭挎刀,警惕的注视着周围。

    时值黄昏,水边有成群的白天鹅,看到有人来了就嘎嘎的叫着飞起来,一直向西飞去,抬眼向西望去,只见西边的太阳就要落了,像一个金色的盘子,金黄的光洒遍整个大地。远远的有树,树上挂着鸟巢,也融进这金色里。那天鹅就像飞到了太阳里。

    青年兴奋的表情溢于面上,这等美景,便是如何看也是不够的。他此刻真想便融入这天地美景之中,便像神仙一样,该有多好。可惜好景不长,身后便传来脚步声,他便不用回头也是知道的,定是陈王萧燕六。

    “殿下,时候不早了。”

    “萧大王,当年我父亲母亲,也来过这里吧。”那青年痴痴的望着泛着金色的粼粼波光和那天鹅的身姿,仿佛在自言自语。

    “殿下……”契丹老者声音略带哽咽,仿佛触景生情。他看着少年的背影,仿佛便看到了当年的皇太子耶律浚,这孩子的身形面貌当真继承了他的父母的英武俊美。还有他的祖母,那号称萧氏一族百年一遇的天姿才女萧观音,大辽后族的骄傲。

    萧观音之名,遍及宇内,当年谁不知道那是北国第一国色天香的才女。便是萧氏族内,倾慕者亦是数不胜数,而萧燕六更是其中之一。

    那时萧燕六还是十七八的初生之犊,初遇萧观音便惊为天人。本想求娶,只可惜他的身份却比不过大辽皇帝,只能将这份刻骨的爱慕埋藏在心底。默默的在不起眼的角落守望着自己的女神,眼看着她成为皇后,为皇帝生下太子,由年轻变成熟,再至徐娘半老。

    皇帝的宠爱逐渐离她远去,但是萧燕六的心却从未动摇过。

    当年惊闻萧观音的噩耗,萧族举族震惊。谁也不相信萧观音会做出那样大逆不道的淫乱丑事,萧禧、萧阿鲁代等萧族巨头使尽解数,萧燕六更是誓死不信,上书愿以身替,便是如此仍未能拯救萧观音。还有那可怜的太子和太子妃,这一切都是耶律乙逊那奸贼所作的孽。但是萧燕六知道,耶律乙逊确是凶手,但是这一切的元凶,便是当今辽主耶律洪基。

    他虽愤恨,但是并未丧失理智,知道他自己是无法对抗大辽皇帝的。

    这是个地地道道的昏君。正是他听信耶律乙逊那并不高明的奸计谗言,甚至是有意纵容,才导致太子母子三人的丑恶悲剧。这也是令萧氏一族至今耿耿于怀的事情,虽然耶律乙孙已经伏诛,但是这并不代表某些人心中怨恨已平。

    他的女神已经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他已经永远的失去了她。

    而他为了排解心中苦楚,所纳妻妾都是相貌多与萧观音相似的美女,其中最出色者当属王妃阿里介,但是这个无耻荡妇却暗中和自己的部下淫媾奸乱,私通数年之久,若非被人揭破,只怕自己还蒙在鼓里,被人耻笑。

    他心中的怨恨耻辱无法宣泄,最后加倍的集中到了辽主身上。他才是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

    因为这是个很少有人知道的事情,耶律乙逊的真正死因并非因为他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而是因为他试图奔宋。即使是他谋害皇后、太子、太子妃、皇太孙的罪行已经被揭露、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耶律洪基也只是将他幽禁起来。而耶律乙逊在幽禁期间试图叛逃南朝,才被处死。

    也就是说,在耶律洪基的眼中,他的罪行只有奔宋一条。而害死皇后、太子、太子妃、谋害皇太孙未遂,以及这些奸谋冤案牵连的千百条无辜性命,在当今辽主的眼中,那并不算罪行!

    陷害逼死皇后、陷害逼死大辽的太子,这根本就和谋反无异!这都不算罪?何事为罪!?

    只这件事,便让萧燕六至今想起,便觉胸闷气短。更别说这位皇帝在位期间所行的各种荒唐事,真是称得上荒淫无道。如今大辽各地灾荒不断,民不聊生。还有上京道叛乱持续数年无法镇压,耗费无数钱粮兵马,国库空虚,却还大肆挥霍广盖佛寺不加节制,大辽国势在这位辽主的统治下真是屡创新低。

    而南朝宋主虽然年轻,但以章敦为相却是举国一派奋发图强之势,复兴新法聚财练兵,接连对西夏用兵,屡获大捷,声望一时无两。年前遣使赴宋,要求宋朝罢兵,竟遭强硬拒绝,这是何等的羞辱?!

    要知道当年十万大军压境,强索宋朝关南七百里土地之事,才过去了二十几年而已啊。那时候天下没有国家敢对大辽说不,没想到过了区区二十年之后,面对别人的无礼羞辱,大辽竟然没有力量作出实质性的回应!

    耶律郭三在南京道统兵数万屯于边界,宋朝便在河北调集兵马勤修战备囤积粮草,摆出一幅“你辽国想怎么玩我都奉陪到底”的架势,大辽只能干瞪眼看着,连恐吓都做不到。

    这还是昔日威震天下的大辽吗?让耶律洪基那昏君继续带领大辽,萧燕六实在看不到这个国家的未来在何处。

    但是好在还有希望,便是眼前的青年,当今大辽的皇太孙,燕国王耶律延禧。

    按照大辽的惯例,凡是皇位继承人,都会加封燕国王爵位。眼下显然是皇帝已经下定决心让皇太孙接班了。但是凡事都有意外,昭怀太子的事情历历在目。万一这昏君那天脑子搭错了线,废了耶律延禧便是一道圣旨的事。

    萧燕六内心之中决定不能让这等事再次发生,或者说在发生之前,必须采取措施。至于自己欲行之事是否有罪,他根本不屑一顾。

    耶律乙逊所作所为都不算罪,我却怕得何来?

    “陛下是要准备离开白马淀了吗?”耶律延禧轻轻的问道。

    “正是,陛下不日便将南巡西京。”

    “我也要随行吗?”

    “正是。臣等也将随行。”

    “但是我却不想离开这里……”耶律延禧的眼神显得有些落寞和孤寂,遥望着远方苍茫的天地,轻轻苦笑一声,又仿佛自言自语道:“西京,那里距离南朝很近吗?”

    “正是,陛下令殿下随行,正是想让殿下有些军伍历练。我大辽马上立国,军伍之事乃第一要务,不可不察。陛下已降旨,以南府宰相翰特剌兼任行宫都部署,以辅导殿下,这是陛下对殿下的一番期望啊。”

    “耶律翰特剌……哦,我大辽的常胜将军回来了吗?”提起翰特剌,耶律延禧的眼神之中终于多了些光彩,现在大辽名声最响的将军就是耶律翰特剌,扫荡草原,屡破阻卜叛军,所向无敌。现已进封漆水郡王,实为这几十年来军功封王的第一人。

    “尚未,耶律将军仍在上京道剿匪,不过接旨之后,他会前往西京道布置行宫以候圣驾。”萧燕六说着便有些兴奋,耶律翰特剌乃是现在手握重兵的实力派,军中威望以他最高。皇帝以他为耶律延禧的辅导,显然是在有意给他铺路。而且行宫都部署有权力统领护驾皮室御帐骑军,若能把他拉进自己的计划中,实是多有助益。

    “陛下此次南巡,是因为西夏和南朝的战争吗?”

    “多半便是如此,上次使宋,欲使两国罢兵。然宋朝君臣颇有轻我大辽之意,竟不罢兵。而此次西夏太后欲求我大辽出兵而不得,其国书中竟多有怨恨不逊之词,此实为大不敬之罪,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此夏为我册封以来数十年未有之事。陛下颇为恼怒,便欲亲至西京,看看宋夏之间究竟虚实如何。”

    “宋与夏吗,这两个国家究竟是怎样的国度呢?”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西沉,天色渐暗,青年站起身来,无限留恋的又看了广阔的苍茫大地一眼,转身在甲士们的簇拥下便向那辽主的御帐行去。

    萧燕六落后十余步,亦往御帐而去。却见旁边转来一人,便站住脚步。

    燕之古低声施礼:“参见王爷。”

    萧燕六神色如常,但是声音却压得很低:“事情办得如何?”

    “幸不辱命,南边的已经准备妥当,只待宋夏此战结束,夏军若败,便可开始。夏军若胜,只怕还要拖上一段时间。”

    “你看夏军此战胜负之势如何?”

    “必败无疑。”

    “你何以断言夏军必败?”

    “西夏太后不通兵法,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南朝已是今非昔比,西军皆百战之余,对此战早有准备,以逸待劳又是据坚城而守。西夏不败待何?西夏举倾国之力而争一城,实乃破釜沉舟之战,若不能下,则国有倾覆之危,到时只能走此一条路。”

    燕之古的脸色始终如一,就像没有生命的岩石般。

    萧燕六赞赏的点了点头,又问道:“耶律和安可有异动?”

    “小人一直暗中留意,未见异动。”

    “嗯,你我所行之事实乃凶险,不是我疑心,只是他毕竟是姓耶律的。他若衷心为我效命,自然是好。他此时到了何处?”

    “十日前耶律和安已统兵至五寨关,一切皆按计策行事。”

    “好,你退下吧。”……

    ***************************************(偶素分割线)宋,汴京内城,端王府。

    端王府地处左二厢和右二厢交界之处,便在相国寺桥和州桥之间,紧邻御街,这片街区堪称汴京城内地价最高最热闹繁华的黄金地带。汴河大街、马行街、御街这三条汴京主要商业道路便在这附近互相交汇,勾栏瓦舍亭台楼阁密密麻麻,每日熙熙攘攘何止十万人在此地讨生活。而端王府便在这建筑物密集垒摞寸土寸金的内城之中,亦是占地十余亩,乃是附近最大最华丽的建筑群。

    天下谁不知端王乃是当今官家最宠爱最信赖的皇弟。当初做遂宁郡王时,王府便在新城。如今升了端王,官家不惜耗费巨资在内城之内又起了一座新的王府,只为住的近一些。便是当政的章相公也不曾表示异议。

    而端王崇道,也是汴京皆知。

    大宋的亲王不比李唐,没有政治权力。所以但凡皇室宗亲,都将兴趣发展到其他方面,而端王之兴趣,从他府内的道士们便可看得出来。但凡在端王府内座上宾的道人,都是汴京城内有名的高士,传说其中有些是真的得道高人。只不过如何道行了得,却不为人所知。

    而王府附近,更是能人异士云集之所在,德安公庙、三尸庙、四圣观、延宁宫观、大相国寺、太学、国子监、法云寺、佑神观、葆真宫、太一宫、九成宫、武成王庙、延真观、五岳观、辽都亭驿、长生宫、状元楼……数不胜数,大都是与道教有关之所在,或者各种奇人逸士出没之场所。

    这也是当今官家有意为之,知道这位弟弟喜好道教,修建王府也修建在道教人士扎堆儿的地方。

    王府大门右三层石台阶,门皆金钉朱漆,壁皆砖石间甃,镌镂龙凤飞去之状,莫非雕甍画栋,峻桷层榱,覆以琉璃瓦,曲尺朵楼,朱栏彩槛,下列两阙亭相对,悉用朱红杈子。

    门前有下马牌坊,显示非同寻常尊贵的地位。

    府内侧厢院落,一个身着黑袍的青年文士模样的男子,面色沉静。他的对面却坐着一个道士,两人正在石桌对弈,同时说着些什么。突然黑袍文士望着天空。忽的将手一抬,一只鸽子便轻巧落下,正站在他的手心,是一只信鸽。

    那男子将纸条打开,扫视了一眼,嘴角微微露出阴冷笑意。而他旁边的一名道人,看似仙风道骨,一脸的高深莫测,竟也是面露微笑。两人的笑意,怎么看都透着奸诈。

    “陕西至此,信鸽恐也要飞十余天吧。想必是已经得手了?”

    “正是如此。”

    “大官人行的好计。料那刘妃做梦也想不到,她身边的心腹宫娥,竟是别有所图。如今,她却是作茧自缚了,可笑还在做皇后的美梦。”

    “道长取笑了,什么大官人,高某不敢当。同为东坡学士门下,何分彼此。再说道长的手段也非同凡响啊,申王的目疾,转眼之间便已如废人无异。此等手段,真令高某佩服。”

    “贫道先受苏学士栽培之恩,后蒙王爷不弃,推心置腹待我,自然愿为王爷谋划。当今官家命中无子,此乃王爷的机会。只要能掌握住刘妃,官家便在掌中。可笑章敦,仍在谋划废后以图结奥援于宫内,以为废了孟后便可高枕无忧,须知谁拿住刘妃的把柄,谁才可真正控制内宫。到时候,这老贼真正是替他人做嫁衣。”

    “官家昏庸,听信那些熙丰奸党祸乱朝纲,穷兵黩武横征暴敛,民不聊生。这般下去,大宋亡无日亦。说不得为了天下百姓,只好搏上一搏。只是道长果有把握?”

    “玄门煞局,乃我道门极致秘术,取人性命于无形之间。若天命在大王,三四年间,当今官家便到大限,那时,便是大王日角龙庭之时。”

    “道长好手段!不愧名震京师的林真人。”黑袍文士拍掌笑道,又说:“若大王真可登基,神霄派必然会在东京发扬光大。”他眼前之人,便是京师神霄派著名真人林灵素,乃是端王府内座上宾之一。

    “贫道再此先谢过了。只是现如今乃是新党当权,朝政皆在此辈掌握之中。元佑忠贤皆已被贬斥远恶地方,缓急不得用。大王若要登基,于两府也需有助力才是。”

    林灵素虽然参与端王之阴私秘事,但是也不清楚他的全盘计划。眼前这人,虽然和他同出苏轼门下,但是短短时间已经成了端王的心腹,事实上便是端王的半个谋主,故此心中疑惑便向他提问。

    须知他们做的可是杀头的买卖,容不得半点马虎。元佑党人将希望寄托到端王身上,但是也需要端王能够切实登基成功,他们才有希望回归朝廷。端王现在在朝廷上面,无法借得他们的力量。

    黑袍文士笑了笑,用手指了指西边方向。

    “西府?莫非是西府那位?曾子宣?”林灵素大吃一惊,“曾布乃是新党干将……”

    “正是,不过新党又如何。内部照样有纷争。”黑袍文士为微微一笑,“曾布现如今掌枢密院,章敦穷兵黩武屡起边衅,得他助力良多。外人看来,这二人同为新党巨头,合作良好。但是实际上,曾布与章敦并非无隙可趁。”

    “此话怎讲?”

    “曾布在新党之中,资历远过章敦。当年王安石变法,曾布、蔡确、吕惠卿、韩缜四人便号称新党四大天王,皆是新党巨头。当年曾布做计相呼风唤雨之时,章敦还在经抚地方,尚无资格入朝指点江山。如今蔡确早死,韩缜去年也死了,吕惠卿因背叛王安石而遭天下唾弃,新旧两党皆不见容,现为延帅,终生无望回朝。昔日新党四大巨头,只剩曾布一个,这左相位竟然轮不到资历最深厚的他,反被章敦这个昔日后辈爬到了他的头上,而且右相之位一直空悬五年之久,竟也始终没曾布的份。到现在为止,他竟然还是个同知枢密院事。曾布才学不下于章敦,资历更是还活着的新党元老大臣之中无人能比。对于自身现状,岂能甘心?”

    黑袍文士一口气说了许多,喝了口水又说道:“而且曾布当年与章敦,并非无怨。”

    “莫非是先帝时市易法之事?”

    “正是,当年曾布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却因吕嘉问一案最后闹得被贬斥地方,王安石也因此案罢相,新党内讧最后便宜了吕惠卿和章敦。吕嘉问是个什么下作东西,别看他现在坐了开封府,当初他那点龌龊丑事却无人不知。此人当初为了巴结王安石,不知廉耻倒卖自己家族,被自家称为“家贼”,族谱中除名,真正小人一个。如此小人,却得王安石赏识,提举市易司,在汴京推行市易恶法,以权谋私强买强卖,垄断市场,以官钱放高利贷,闹得无数百姓破家,京师商贾为之一空,百业萧条,连市易法的原发明者魏继宗都看不下去了,直呼吕嘉问所行市易法已经完全成了歪门邪道。曾布不愿昧良心,便上书直陈吕嘉问心术不正,是挟官府而为兼并之事。如此一来,却被王安石视为叛徒,引发吕嘉问之案。王安石力保吕嘉问,吕惠卿和章敦奉旨查案,最后却都说曾布所言不实。结果最终王安石因曾布之事心灰意冷而辞相,曾布也被贬斥到地方,终神宗一朝再未回京。而吕惠卿和章敦却趁虚而入,都做了参政。当年章敦等于是把曾布踩下去才有自己飞黄腾达,彼此之间嫌隙岂能没有?”

    “原来如此。”林灵素心中暗惊,这等二十多年前的旧事,那时候端王都还没出生呢。这人却信口说来了如指掌。

    “后来曾布便一直辗转地方,元佑初年曾回京,但又遭贬斥。算下来,他远离朝堂十余年徘徊州府,正当春风得意却突然跌下深渊,满腔抱负不得施展,说起来他的政治前途都是因为吕嘉问一案给毁了。或者说都是因为当初章敦和吕惠卿昧着良心排挤打击他。现如今好不容易回朝,却又长期屈居章敦之下,嘿嘿……”

    “若是西府的那位愿助大王,外庭无忧亦,然刘妃……”

    “刘妃,哼哼,她不过是个随风倒的傀儡而已。别看章敦支持她,但是她只会听从真正能置于她死地的人的吩咐。若是我们把证据抖出来,立时便让她人头落地,更别说什么皇后。这女人虽然自私放荡,但是却是个聪明人,自然懂得如何取舍。官家命中无子,她注定了已经不可能母凭子贵,若要保住荣华富贵,只能投靠下一任当权者。章敦势力再大,也不是皇帝。而我家大王,却是下一任的皇帝。”

    “自是此理,但是以章敦之才能,必然也能想到此理。”

    “章敦并未直接派人参与此事,他是经由蔡京出面料理。然而妙就妙在,所有人都不知道苏湖的真实身份是我方一枚重要棋子。”

    “不错,谁能想得到苏学士之女竟然卧底宫中。”

    “奸党们以为将元佑诸君子迫害出朝廷,以为将东坡学士贬往海南,他们就可一手遮天了。哼哼哼,忠臣义士是无处不在的,苏学士所布之局之庞大久远也是远超这些奸党之想象的。”

    “若是如此,章敦应该还未得到消息,但是蔡京恐怕已知端倪。”

    “蔡京!”黑袍文士眼皮不由得跳了一下,“此人奸猾无比,而且城府极深,惯于投机取巧,和吕惠卿那奸贼十分相似,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以章敦之老谋深算,都没看破他的真实面目。我看此人未必是真心实意依附章敦。他也在观望。”

    “贫道也曾观过此人面相,十足的大奸之相。此人将来若是得势,必然比现在的章敦更加专权。此人对于大宋是福是祸,委实难料。”

    “所以我需速奏大王得知,陕西方面之事,等西夏一败,便要发动,再也耽误不得。”

    “大王不在府中么?”

    “今日乃是刘妃入延宁女观听经求子之日,大王岂能不去相会。而且既然陕西好消息传来,想来今日也是该和刘妃翻牌的日子了。”……

    王府后花园,丹室。

    此乃整个王府之中最神秘之所在,乃是个独立院落,月亮门上刻着阴阳八卦,门外皆是卫士把守。此乃端王修道炼气之所在,平日里除了那些高人仙师之外不论是谁都不得入内,连王妃都不行。

    便在这丹室地下数丈之深,竟还有一座密室。这座密室修建的十分隐秘巧妙,有十八个气孔通往地面,隐于假山花丛之中。而这密室原本便是一条隐秘地道的一部分,这地道便直通延宁女观。

    密室内之檀香牙床上,两具肉体绞缠不清,牙床发出咯吱咯吱的摇晃声。

    女人身着朦胧轻纱,姿态妖娆撩人,性感成熟的白皙妙躯便在青年男子的轻柔抚摸之下尽展柔美曲线魅力。女人的双脚并拢绞缠,男子的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游走她的全身,最终挑逗的埋入两腿之间,手指勾进了桃花源内,搅动潺潺蜜液。

    甘美的快感融化成了嘤咛娇喘,呻吟声勾魂荡魄。

    一双迷离笼罩着水雾的凤目充满火热的情欲,娇艳红唇微张,引人欲噙。男子的面从那饱满双乳中抬起,那种充满魅力的妖异邪笑让她情不自禁。

    这样的男子,竟会是官家之弟。他们俩长的真是太不像了。

    赵宋皇族之中,竟也有这般俊美如玉风流倜傥的年轻美男子。若他是皇帝该有多好,自己做皇后,每天和这样风姿俊美的男人尽情寻欢作乐,那该是神仙过的日子。

    自己虽然明知道不该再冒险,但是就是抵受不住这个男人的诱惑。

    这个男人当真是天下间女人的魔星。

    男人的手从她的两推间滑出,那种瘙痒颤抖的快感让她舒服又不舒服,男人的手指就像有魔力般,挑逗她的灵魂飞上了九霄云外。她的腿想夹住男人的手,让她在自己的体内多停留一会儿,但是就似一条游鱼般滑了出去。

    青葱般的白皙玉指间勾出一丝闪亮的银线,带着女人发情时的浓烈性味。

    男人就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手指轻柔的划过,牵引那道液体的银丝,动作优雅而自然,女人从没有见过任何一个男人能在赤裸相对的床榻之上还能保持这种优雅的艺术家气质,甚至觉得和女人欢好大概在他的眼中也是一种艺术吧。

    这令她产生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因为自己对于男女欢好之事只是出于兴趣和原始冲动。

    她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将男人的手指含住,娇媚的用舌头卷吸着、挑逗着。

    男人的嘴也凑了上来,两张嘴亲咬在一起,舌头和舌头之间互相追逐纠缠。男人的呼吸变得粗重,胯下那白玉般的尘柄勃昂如铁,如此漂亮健壮的阳jù,女人也是第一次遇到。她的手饥渴的抚摸套弄,轻轻撸下包皮,那热乎乎的guī头颤抖着冒出。小指老练的勾挑着肉棱,感受着那生命的阳根在自己手中的脉动。

    尽管和这个男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偷欢了,但是每一次他带给自己的感觉都像是第一次那样刺激,欢愉。

    男人的身躯压了上来,纤细健美的腰肢挤开了她的大腿,她的双腿不由自主地分开夹住了他的两胯,花门处感到了那硬硬热热的侵略物紧贴着,强劲有力地撑着顶着,随着扭动姿势已经顶了进来,敏感的刺激让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接着下面流的湿了。

    在男人完全挺进她体内的时候,肉与肉的湿粘挤磨,她已经爽的叫了出来。

    男人挺进了她的身子,一边舒服的享受着女人体内的蠕动挤缠,那种湿乎乎的肉壁绞缠的感觉实在让他欲罢不能。而且这种禁忌的快感更让他感到那种难以用语言表述的刺激。别人的东西,自己据为己有。哥哥的妻子,背德不伦的快感。皇帝的妃子,至高无上的女人,神圣不可侵犯,自己却沾污了这种神圣……

    自己突破了不可能逾越的上下阶级,君臣人伦。

    就是这种突破的快感,让他实在是爽得浑身发抖。

    “皇嫂,小弟的功夫如何……”这种在最下贱的勾栏之中才会有的淫词浪语,便在这男子高贵的口中荡出。他那种妖异的魅力,那种调笑,让女人感受到心里无比的刺激和羞耻,那种羞耻又发酵成倒错的官能快感。

    “你,休要如此……”无力的抗拒,只会让男人更加欲火中烧。

    “定是大哥满足不了皇嫂,才惹得皇嫂这般烧心,出来打野食。”

    女人满脸通红,只顾搂着男人的脖子,娇喘道:“你这没良心的,便知道欺负我,快些动啊……”此时的她哪有半点高贵皇妃的样子,便是个普通偷汉通奸的美娇娘。

    “皇嫂有命,自然不敢不从……”

    男人开始律动身子,肥壮的肉具进出粘浊白液肉唇,女人阴内阵阵火热的快感,双脚不由得夹紧。男人的阴囊时时拍打,阵阵肉声淫靡悦耳。阵阵征服的快感蔓延至男人全身神经,下体更加硬勃,嫩肉娇柔包夹,淫液糜烂交融,女人花心中流出的淫水让他的侵犯更加顺利滑溜,他恨不得立刻将阳精全都射进去,让这个女人怀上自己的孩子,好好羞辱他的哥哥。

    你是皇帝又怎么样?

    你没有儿子。

    你的女人需要我来给她下种才能生儿子。

    我才是真正的征服者!

    将来的皇帝是我生的!

    我才是皇帝的父亲。

    我才是真正的皇帝!

    我要夺走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女人!包括你的皇位!

    男人越想越兴奋,动作就越猛烈。肉体与肉体的纠缠发出沉闷的肉击声,还伴随着亢奋的呻吟和喘息。

    女人敏感的身体很快就到了高潮,一声长吟,身子颤抖着软了下去。但是男人却不罢休,律动一番之后,便抽出了满是黏液的肥大肉肠,依旧颤颤巍巍的勃昂如猛龙,看尺寸要超过女人所经历过的任何男人,跟别说当今官家了。

    “皇嫂爽了,小弟却如何?”男人淫荡的调笑着。

    女人风骚的白了他一眼,轻疏玉指,便将男人那肥挺的大肉根持住,楦口微张,以舌尖轻轻的添勾了一下。

    男人舒服的呻吟了一声,又调笑道:“嫂嫂,皇兄的阳jù比小弟如何?”

    “你便问了多次了,好不羞臊人……”女人媚眼如丝,面上桃花潮浓,满身都是情欲未满的火热性味,哪有半点羞臊之色。男人笑道:“我便最喜欢听嫂嫂说,快说。”

    女人无奈,只好说道:“官家的阳jù只有你的一半大,满意了吧?”

    “满意。”男子得意地笑着,阳jù竟又跳了几跳,变得更硬了。女人惊喜地揉弄他胯下双丸,技巧的刺激他的敏感点,同时张口便将大肉杵吞下一半。

    男人舒爽的挺腰喘息,便是自家夫妻敦伦,也没有这般刺激淫乱的弄法。大宋宫廷,自小便要受严格的礼仪廉耻教育,女人讲究女德,男人也不可荒唐纵欲。便是自己家里的王妃,在没人的时候想调笑一下也不行,便是两人在床上行房事,女人也是不肯露出半点情趣姿态,否则便是失礼。

    这般女人,好生无趣。自己只有外出偷欢,才能享受到这等美到天上去的刺激。

    再看女人吃自己的肉杵吃得津津有味,吞吐吸唆,自己适才在她体内带出的淫蜜和她的口水搅和在一起,那种感官上的刺激,让他激动地想要仰天狂笑。

    “嫂嫂上面的小嘴吃够了,下面的还没饱呢。”男子说着,从女人嘴里退出来,仰面躺倒。女人胯骑在他的身上,下体动了动,美臀一沉,便将整根黏乎乎的水湿肉杵完全吞进了体内,两片肉唇被撑开的很大,由于刚来过一次高潮,身体很敏感,只一进去,便滑的顶到了尽头。

    女人好像恢复了体力般扭动腰肢和美臀,癫狂的晃动着。

    屁股缝下能看见若隐若现的肉柱,只不过在女人激烈的动作下更像是一团阴影。女人使劲下坐,扭动,感受着那根有力的肉杵在自己体内搅动,火热的快感,几乎要将她融化。

    男人躺了一会,便伸手摸住她的两团上下摇动的浑圆玉乳,尽情揉搓。女人越发纵情恣意的腰摆着,发髻散开之后,满头乌发如瀑布般飞泻,又被她甩的四散,更添狂野美态。同时抓住男人的双手,用力按在自己的胸前,接着好像没了力气,又俯下身趴在男人的身上,身子前后滑动,两腿之间依旧贪婪的吞夹着男人的肉茎,以这个姿态继续滑动交媾,口中发出的呻吟声就好像发情的母兽那样饥渴粗野。

    动了一会儿,女人的双脚勾盘住男人的双腿,紧紧贴着,紧紧压着,汗滴打湿了她的发丝,粘在额头上,只是眼睛里透着熊熊燃烧的欲火,浑身绷紧了劲道,用力的下滑了好几下,男人感到了热热的粘液又从她体内深处浇了出来,充满了yīn道,完全泡满了他的肉根。

    “又丢了吗?皇嫂今日好兴致啊。”男子虽然没射,但是他的欲火也早已被完全勾起,此刻他准备展示他强横的一面。

    他将女人瘫软的身子反过来,从背后来个老汉推车,抱着她的屁股以更加激烈的姿态抽chā顶撞。就好像发怒的公牛一样,从后面猛干。几乎要把所有的力气都发泄出来,就像是要把整个人都干进女人的卵穴里。

    女人只觉得体腔皆被塞满,肥壮粗大的硬肉占领她阴户的所有空间,挤的满满的。

    每一次强有力的律动都磨蹭她所有的敏感点,花芯被连连撞击,每一次都让她酥麻的想要便溺失禁,那种甘美痛苦混杂在一起的感觉她永远也不会厌倦。

    身后的这个美男子,是她的丈夫的弟弟,自己是她的嫂子,现在却被他以最淫荡的姿态完全占有,被他将子孙浓浆不知多少次灌满自己的卵户花房,自己不知道喝下过多少他的腥臊精液,这种乱伦的行为自己却一点也不感到羞耻,反而感到无比刺激和快乐。

    男人以这种最原始的野兽交配的姿态尽情奸污自己这个天下最高贵的女人,便是鱼玄机、夏姬这些史书上记载的最淫荡的荡妇都羞于如此,但是自己却感到浑身火热的快乐,自己将吸尽他的每一滴阳精,那种变态的快感让她的魂魄都要飞上云端。

    “哦……哦……快些呼……呼……再猛些……”

    女人美艳的面容因为快感而扭曲着,咬牙切齿的浑身又绷足了力气,一双凤目紧闭,浑身是汗。男人抱着她的腰撞的更加用力,几乎把她撞趴在榻上,拼命压着她的屁股猛耸。后来索性从后面把她压趴在床上,腿压别着腿,胯连着屁股,双手紧紧搂住女人的肩头和胳膊,手则捏着女人的下巴将她的脸扳过来,拼命痛吻,奋力冲击。

    密室门外,黑袍文士静静地站在门外,等着他的主子完事。

    接着就听见几声狂野高亢的粗喘,夹杂着女人前所未有的欢愉吟叫,跟着一切就安静了下来。黑袍文士轻轻的吁了口气,毕竟自己也是个正常的男人,在外面听了这半天活人春宫,下体也是憋得难受。

    接着,应该是穿衣的时间。

    然后戏肉来了,主子向她摊牌了。

    两人接下来的对话一字不拉的传入他的耳内,女人从惊讶变成愤怒,再变成恐惧哀求,只可惜自己看不到她的表情,想必应该是相当的精彩。

    朝廷多少智者大臣都被主子玩弄于鼓掌之间,一个淫妇算什么?

    这样一个女人,明明没有才能,却还不守妇道,通奸偷汉也不看看对象,最终把自己给搅和进来了。想来也是活该,这样的人居然如此轻易被主子控制,想来也是主子天命所归。

    这就是主子的魅力所在,任何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真正的帝王手腕。

    苏轼真不愧元佑诸君之中真正的智者,一双鬼眼自芸芸众生里相中了这个端王,从万事皆休的败局之中找到了反败为胜的胜机,元佑党人与他结盟,看来东山再起并非无望。自己总算也不辜负苏学士的一番苦心。

    接着,暗号响起,该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

    他整整衣冠,按动机关,秘门开启,信步而入。眼看着惊讶不知所措的刘贤妃,唱个大诺,躬身施礼。

    “小人高俅,拜见贤妃娘娘。”……

    ***************************************(分隔线)

    陕西泾源路,平夏城战场。

    日落西山,天色将暗,但是沸腾的战场依旧没有改变。战鼓声、号角声如同滚雷,人马嘶喊,刀枪碰撞金铁交鸣,人山人海的攻防战仍在继续。

    飞蝗般的乱箭在空中横飞漫射,黑压压触目遍野的西夏人潮辗压过了护城河,就像一层层的由武装士兵组成的滚动的泥石流,不停的冲击着宋军的羊马墙,但是一次次的冲击,浪潮一次次的被粉碎,城外的宋兵死守最后的防线,就像一道坚硬的礁石大坝,任对手如何冲击,始终屹立不摇。

    而城头宋军的弓弩手们则是尽情的望城下泼洒着乱箭和巨弩,城内的大炮也全力以赴往外开火,各种火药炮、霹雳炮、大石头、猛火炮拖着烟火直飞城外,好象雨点也似。

    而城外密密麻麻的西夏兵拥挤着前进,根本无法躲闪,只能硬着头皮用盾牌去挡,结果可想而知,烟火滚里巨炮,呼啸如同巨雷滚过地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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